太乙山。
距長安約五十餘里,是終南山的支峰,名勝古跡甚多,風景如畫。
太乙山天池、山崩石海、鷹崖珠簾、盤道紅葉、雙瀑飛虹等處無不是奇絕天下,鬼斧神工。集山、石、洞、水、林、廟於一體,其山崩地貌奇特、風光優美,是遊覽觀光、最佳去處。
漢唐兩代曾建過太乙宮和翠微宮,是歷代帝王祭祀神仙和遊樂避暑之所。
楚天三人一路行來,愜意非常,說說笑笑。
一路上少有遊人,整個太乙山清靜異常。這和近些時日江湖血腥殺戮以及失魂谷又傳聞三十餘人被殺,整個太乙山周圍百十里內,俱是人心惶惶,家家早早閉戶,深居簡出,更無興致出去遊覽。
這倒成全了楚天三人。
三人一直遊覽到午後時分方才下山。如雪嚷嚷用飯,楚天笑著道:「花子就是花子,天天為食物奔忙,一天就知道吃!」
如雪道:「沒辦法,如雪生來苦命,一輩子都為了吃而忙,見到酒菜就流口水,習慣了!」
「弟弟,出來亦有很長時辰了,姐姐也感到有些飢渴,還是找個地方用點吧!」
「好,我們就到太乙鎮看看!」
太乙鎮。坐落太乙山下,不消說,亦是因太乙山而得名。
鎮子不大,卻是名聞遐邇,因漢唐皇帝經常來此祭奠神靈及避暑,才有了太乙鎮。
近三十年,鄭家莊大興土木,帶動八方來客,又是通往長安及川陝的要衝,雖屬集鎮,但亦可與一般州府相媲美。
太乙鎮,商舖林立,酒樓茶肆,客棧旅館,青樓妓院應有盡有。
但楚天三人走在鎮子的大街上,卻很難見到行人。即使有行人亦是行色匆匆,絕大部分商舖都已上了板子,打烊停業。
三人找了好半天,才在鎮子北端找到一個很不起眼的酒館。
店主看到楚天三人一幅財主模樣,立馬堆起笑臉,熱情地打著招呼,把楚天等人讓到臨窗的雅座。說是雅座,其實就是稍乾淨些,有個布幔遮避而已。
楚天為照顧如雪,點了酒館裡最好的酒菜。
店主笑得臉上開花,不住地點頭哈腰,口中一再念叨:「謝謝三位客官,小店開張至今,尚未有如此豪客,你三位真是小店的貴客,三位稍等,酒菜馬上就來!」說罷,一溜煙地弄酒菜去了。
見到貴客,酒菜的速度也格外快起來,未等如雪開口嚷嚷餓時,香噴噴的酒菜已端上飯桌。
店主圍前圍後忙個不停,唯恐招待不周。楚天看罷,對店主道:「店家不用客氣,我等三人慢慢吃酒,有事再招呼店家!」
店主馬上堆起笑臉:「好的客官,如有需要,儘管吩咐就是,三位慢用,小的這便忙活其他事情。」說罷,躬身而去。
店主剛一轉身,就見如雪伸手如飛,抓起半隻燒雞啃將起來。
楚天眉頭一皺道:「你就不會斯文些,無人同你爭搶,何苦這般吃相,一絲賢淑也沒了!」
如煙倒是輕輕笑了一聲,道:「弟弟就別怪如雪妹妹吃相不佳了,這刻一是無人,二是飢餓難耐,何必講究吃相!」說罷,亦抓起一塊牛肉大口吃起來。
楚天眉頭又皺了起來,不由歎道:「遇人不爽,好端端的淑女也讓花子帶壞了,唉!女人如此,我更待如何!」言罷,搶過一盤子瘦肉,忙不迭地吃了起來。
二女相顧一笑,如雪道:「你不是講究吃相嗎,幹嗎不斯文些?」
「斯文?我再斯文,恐怕就只剩下骨頭可吃了!」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二女不由輕笑出聲,亦端起酒杯喝起來。話語漸漸多起來,酒肉快速而下。「店家,再拿一罈好酒來!」如雪高聲喊道。
店主提了一罈子好酒走到桌前,不由吃了一驚,先前的兩罈子酒已經空空如也。真懷疑楚天三人是酒仙下凡,急忙拍開酒罈,幫三人挨個斟滿。
「香!」咕嚕一聲,店主再看時,三人酒杯已點滴不剩,正要再斟酒,楚天一把拿過酒罈,給二女斟上,正要給自己倒酒的當口,就聽得大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隨後,響起一婦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和哀求聲:「五爺,你行行好吧,我家翠雲都已定了婆家,你就放過我家翠雲吧!」
「拿開你的髒手,你家翠雲有無婆家與我何干,只是我家二少莊主看上的人哪個敢不從,行也得行,不行也要行。」粗聲的呵斥不容商量。
楚天納悶,眼睛看著店主,道:「這是怎麼回事?」
店主見楚天相問,一手摀住口,噓了一聲:「客官,不可言語,否則招惹麻煩可不得了!」
楚天更是疑惑,道:「店家,無妨如實道來!」
店家左看看右瞧瞧,直待感覺四下無人才悄悄道:「哭喊的那位婦人叫做胡張氏,早年喪夫,只一女,名叫翠雲,年方二八,生得俊俏。旬日前,到河中洗衣,被鄭家莊二少莊主鄭錦傑望見,非要添房不可。唉,可憐啊,客官萬勿出聲,以免遭來禍端!」
店家剛說到此,三人便聽見婦人痛苦的哀叫聲,伴著辟啪的抽打,哀叫一聲比一聲淒厲。
「你這潑婦,老子好言相勸,你竟刷潑胡鬧,來人,把這賤人拖走,將翠雲綁了去!」
一聲呼喝,便響起砸門聲,「你們行行好,老婆子給你當牛做馬,就放過小女吧!」婦人聲聲哀求,已不似人聲。
楚天聽到此處,面沉似水,猛地起身就要出去。
店家忙阻攔道:「客官,千萬別插手,像此等事,小人早已看慣,何苦招惹事端,罷了、罷了!」
婦人淒慘的哀叫聲一聲高似一聲,任是鐵石心腸亦會忿懣難忍。
楚天正要走出,卻見如雪抹抹嘴,往面上抹了一把鍋灰,笑吟吟地道:「我出去看看,你等稍坐!」
楚天剛欲阻攔,如雪已急速行出門去。
等如雪走到婦人近前,婦人已氣息微弱,滿身傷痕,鮮血殷殷。如雪探查一下婦人脈相,只是心急氣悶所致,尚不致有性命之憂。
五爺看著衣著光鮮,面上灰黑一片的如雪,頓感奇怪,幾十年也未見這等打扮之人。不禁道:「你是何人,切勿多事,快快離開!」
「呦,小女子只路過看看熱鬧,這亦不允嗎!」
「此地無熱鬧可看,快快離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五爺厲聲道。
「大爺何苦這般大的脾氣,小女子看罷熱鬧,待回轉家去,亦好給家人講講此中事端,以做個笑料,你看如何!」如雪仍是笑嘻嘻的道。
五爺黑臉一繃,眼神凝住,道:「本大爺再說一次,你這髒婦如不離開,休怪大爺手下無情,快快滾開!」
說罷,做勢而來。
但聽門口一陣啼哭,四五個大漢拖著一少女出來。婦人看到,淒慘地大叫一聲便昏死過去。
五爺見翠雲已拖出,狠狠地望了一眼如雪,揮手道:「帶走!」說罷,掉轉馬頭就要離去。
驀地,不知是馬兒受到驚嚇還是其他,馬兒前蹄猛地揚起,直立而起,五爺措不及防,啊地一聲便一個倒栽蔥從馬上摔落下來。
待齜牙咧嘴地爬起來,望望四周,除了如雪,再無他人,瞪了一眼,又上得馬去。但不知怎地,未等拿起韁繩,馬兒又是忽地直立而起,五爺手無抓撫之物,便又是倒栽而下。
直栽得眼冒金星,七暈八素。
其他四五個大漢亦是納悶,五爺的馬十分穩當,今日如何暴躁不堪。
等到五爺第三次將要上馬時,未等攀鞍認鐙,馬兒又是人立而起,一聲嘶鳴,揚起後蹄,猛地向後蹬踏。
五爺尚未從驚異中回復過來,眼見蹄影仰面而來,便下意識地急速側身躲避,亦是五爺見機得早,躲過正面,臂膀卻未躲過,一聲慘叫響起,五爺的身子便騰空而起,一直摔落在八丈開外。
四五個大漢一聲驚叫,放下翠雲,迅疾跑到五爺落地處。
眼見五爺臂膀鮮血淋漓,順著衣袖汩汩而下,一邊臂膀怕是廢了。痛得面目扭曲,已成豬肝色。
大漢們連忙扶起五爺,攙扶上馬匆匆而去。
如雪拍醒婦人,叫過呆呆發愣的翠雲,說道:「你們母女倆,趕緊躲一躲吧,不然莊丁再次回返將難以脫身。」
翠雲望了一眼如雪,深施一禮道:「謝謝提醒,小女這就離去。」說罷,攙扶起婦人踉蹌而去。
楚天直到見如雪進得店中方才坐定,眼裡俱是冷峻。
由於此事影響,三人再無興致吃酒,草草吃了兩口飯菜,如雪抹了抹臉,便結賬離去。
待走到無人處,如雪嘻嘻地笑著道:「相公,你教給我們的那什麼指真好用,嘿嘿!」
楚天驚異地看著如雪,笑道:「我遠遠地看著,亦未看出是何原因,原來是你搞的鬼,悟性蠻不錯的嗎!」
如雪見楚天誇獎,更加興奮:「如煙姐姐可比我好多了,她能射到三丈遠近,而我只能達到兩丈,卻都不能射出洞洞,唉!」
楚天笑道:「呵呵,才一天就有這般成就,天下也沒幾人能達到,以後勤加練習,待內力增強後,便可出洞洞了!」
等回到鄭家莊,已是申酉相交時分。
前廳燈火明亮,鄭天剛、柳虹飛、鄭錦傑、韓當、鄭七等均在大廳等候,見楚天三人進來,紛紛起身相迎,甚是熱情。
鄭錦傑看著如煙的一雙眼睛透著無限的光芒。如不是鄭天剛將他扯到身邊坐下,便要上前搭訕似的,眼中釋放出貪婪的淫光。
「柳兄弟,這一日遊覽如何?」
「承蒙莊主抬愛,我叔侄三人很是盡興,只是遊人稀少,山中少有人影,而少了熱鬧,不過很清靜,太乙山奇崛瑰麗,風水寶地,貴莊安居於此,確是不可多得,難得、難得!」楚天笑著回答道。
鄭天剛面帶愁苦,道:「柳兄弟有所不知,前日,距本莊二十餘里的『失魂谷』發生一起殺戮事件,死了三十多人。今晨,此消息已傳遍整個長安,人心惶惶,遊人稀少亦是常理。最近時日鎮中亦少了客商,經本莊之官道早沒了車水馬龍的熱鬧場面。唉,山莊也隨之冷清了!」
楚天心中暗笑,口中卻附和:「是啊,亂世之秋,連五大山莊亦不可倖免,天下更無寧日。」
眾人又說了一些話,吃罷晚餐,便各自回房安歇。
見到如煙離去,鄭錦傑急得抓耳撓腮,急欲跟隨而去。被鄭天剛一把拉住,悄悄地恨聲道:「畜牲,你還嫌臉丟得不夠,快回自己房中,再不可出來!」
鄭錦傑一肚子火氣,卻又無法發洩。五爺受傷回來,膽戰心驚地前去向鄭錦傑回稟,鄭錦傑亦未追究五爺辦事不利。
見到如煙,早把翠雲丟到腦後,哪裡還管什麼小鎮中的尋常貨色,巴不得一口將如煙吃下。一整天腦中都是如煙的影子,如不是鄭天剛攔阻,他哪裡會安靜地呆在莊中,怕早就跟隨三人而去。
楚天三人回到房中,剛坐下,柳虹飛便走了進來。
「哥哥來了,快坐下,妹妹給你倒茶!」如煙見哥哥來,很是高興。
柳虹飛輕輕擺手,道:「妹妹不用忙,我只是來看看六叔。小侄見六叔身形奇偉,氣度不凡,絕非等閒,心中敬仰,便來看看,順向叔叔請安。」
楚天忙道:「賢侄過獎了,六叔年輕時習練過幾日拳腳,卻是不入行家法眼,賢侄的身手,依六叔看來,已是一流高手,江湖翹楚,哪是六叔這點微末之技所能比的!」
柳虹飛聽罷楚天言語,越發覺得楚天深不可測,不禁看看如煙,心中甚是疑惑:從未聽爹爹說起自家還有六叔這個人。家譜排行亦不曾有過柳凡這個名字,到底是什麼人呢!看妹妹神色,對此人敬佩有加,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此人面貌雖近中年,但身形卻是飄逸絕倫,不知何故。
又說些事情,見楚天顧左右而言他,心中便暗自有了底數。楚天不答,恐怕有不得已的苦衷,再問下去亦是枉然,隨後,又說了些現今江湖中的一些事情,便告辭而去。
望著柳虹飛離去的背影,楚天亦是感佩有加,柳公子風神如玉,飄逸絕塵,確是人中之龍,心中不禁升起些許好感。
等到楚天和二女嬉笑一陣,又糾正了一些「穿心指」的奧妙之處後,已是深夜,如煙見哥哥來此詢問楚天,猜想哥哥已經知曉楚天並非六叔,心裡想著事情,便向楚天二人說個理由,逕自回到東房間,獨自安歇。
楚天未問如煙有何心事。見如雪睡熟後,便獨自打坐,進入神虛之境。
如煙想著心事,始終也未睡著。見到哥哥柳虹飛,看哥哥已經康復,亦再無理由拖延回莊,想對哥哥說明,女孩家未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私定終身終不合禮法,若對父母言明,自己看上的人竟是天下必欲殺之的搜魂修羅楚天,爹爹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況且,聽爹爹說起當年圍剿搜魂書生之時,爹爹亦參與其中。楚天能否不計前嫌?幾方面來看,均不能善了,愈想愈愁苦,心中歎息不已。
忽然,如煙隱約聽得東牆邊響起好似石子輕微的摩擦聲。過了好半天亦無任何動靜,如煙便又胡思亂想起來。
猛然間,窗欞帶起極其輕微的刻劃聲。如煙心裡撲撲亂跳,極目向窗戶看去,由於天黑,並未看清任何異狀。
片刻,如煙鼻中微微感覺一陣清香,腦袋昏昏沉沉,搖動幾下,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