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相信心電感應嗎?其實我很久以前就喜歡你。」寶賢避重就輕。
「多久以前?山上?」她記得那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七月十五,滿山火一樣的荼蘼花,好浪漫啊……
「呵呵,誰讓你心眼好一路扶著我。」他由衷的讚美,話題再次被拐走了。
「是嗎?就沒別人扶過你?」她別有所指。
「沒有。我從小在廟裡長大,真就連手都沒被女人牽過。我的一切都給了你,你可不能不要我哦!」前一半是真實情況,後一半是討她歡心。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師傅沒告訴過你嗎?」她忍不住露出兩顆甜甜的小酒窩。
「師傅說了:切勿與色會,色會即生禍。無奈老虎還是闖進心裡了。」他一臉春日般溫暖的神色,「等下到了金沙公寓,你只管幫我燒紙擺供果,我跟那抹冤魂講話的時候,千萬別以為我瘋了。」
麝芷差點笑出聲,忍不住捂起小嘴:「你是不是常常被人以為是精神病患者?」
「常常會,過路的人搞不清我一個人在磨叨什麼。」他無奈的說。
「遺憾,借屍之後就看不見那些孩兒鬼了。都很乖,真的挺可愛的。」她眼中閃過一抹憧憬,「寶賢……呵……你喜不喜歡小孩子?」
「我?」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是阿修羅,人都不可能生出他的孩子,何況是鬼啊!立即找到個現成的理由:「怎麼不喜歡?可惜我有病。因為基因的問題,有孩子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有了孩子將來大概也會變成盲人。既然不能要孩子,之前也就沒想過要去找個女人。」
麝芷居然有些鬱悶。他能不能生孩子跟她有什麼關係啊?難道她還打算給他生孩子不成?完了完了,她的心全然被他填滿了,她真就喜歡上一個瞎子嗎?大概是審美取向與眾不同吧。
國人的審美向來有四個層次:俗艷,含蓄,矯情,病態。俗艷的就像大紅大綠的年畫,含蓄的就像文人把玩的古董。矯情的彷彿抽像派的油畫,病態的極至便是女子的纏足。她的審美彷彿都屬於病態品種,喜歡盆景——病態萎縮的植物;喜歡金魚——病態畸形的鯽魚;喜歡哈巴狗——近親**的品種;好容易喜歡上個男人——居然還是個盲人。而她自己大概也屬於病態的品種——極其嚴重的心理畸形。
兩人乘坐出租車很快就來到了金沙公寓大門口,寶賢囑咐她找個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把草紙和冥錢點著了火。白煙裊裊,紙片很快燃成了灰燼,忽而刮起一陣旋風將那些黑色的碎屑帶走了……
大群的孩兒鬼圍在一起嬉笑打鬧,不久,一個身穿豆青色真絲睡袍的女人神情哀怨的飄了過來,然而寶賢眼下的熱鬧景象,坐在花池邊上的麝芷是看不到的。
「我死得冤枉,我不是自殺,不是自殺……」女鬼神經兮兮地衝著他大喊大叫,「屍體已經火化了,他們再也找不到證據,我無路投胎,該怎麼辦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跟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你。」在麝芷眼裡,寶賢彷彿在自言自語。
「你真的肯幫我嗎?你能幫我沉冤昭雪嗎?」女鬼有些激動,撐著發青的眼眶,大大地向前走了幾步。
「願菩薩保佑你!」
女鬼神色淒涼,片刻陷入了回憶:「那天我下班回到公寓,門房的保安說有人寄給我一份禮物。我接過來一看,是一束鮮花和一瓶洋酒。我猜是我的情人送的,因為我頭天晚上給他打過電話。我好開心,一個人坐在家裡幾乎喝了整瓶的酒……
打開電視不久,門鈴響了。我猜想是他,趕忙跑去開。他從來沒那麼溫柔過,一進門我們就分不開了……
可我不知道房間裡怎麼會出現另一個女人?彷彿是——南珠,哦,也就是我情人的老婆。我好怕,藏在他身後,誰知那個女人的身體裡伸出了八隻毛絨絨的觸手,漆黑的眼球跟著也突了出來——我害怕極了,跑去了洗手間,洗了把臉再出來的時候,他們兩個都不見了。
我睡不著,緊張得直發抖,煮了些牛奶喝彷彿沒什麼用。最終吃了幾片安定片才睡熟……
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火葬廠的焚屍爐裡。穿著醬紫的壽衣,六支噴油嘴象惡鬼的眼睛一樣衝著我,我剛一跳出來,只聽砰的一聲打著了火,過了好久我才明白,躺在焚屍爐裡發出劈啪聲的火球原來是我?
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