龕上燭光閃爍,龕下語若輕絲,「麝芷,想吃東西嗎?要是餓了,我幫你煮碗麵。」
「算了,這麼晚了,早點睡吧。」她確實有點餓,只是擔心他的眼睛不方便。
「盲人最喜歡夜晚,很容易忘記自己長著一雙瞎眼。沒關係,家裡的東西很熟悉,等著,我去煮麵。」他分明感覺到她在擔心,擔心他這雙僅僅作為裝飾品的眼睛。
「那好吧,我陪你,我還真有點餓了。」有些感慨,這個男人總能輕易聽見她的心聲。
鍋裡的水很快就燒開了,泛著白花花的氣泡。男人摸索著煮了兩個荷包蛋,一把細面,將切好的西紅柿和蔥花撒進小鍋裡。
「你每天都自己做飯?」看著對方井然有序的樣子,她差點忘了他是個瞎子。
「不然呢?等你給我做嗎?」他語調溫柔,忍不住幻想擁有她。只剩下半年了,一百幾十天一晃就過去了……
「我又不是沒苦過,小的時候家裡窮,一邊上學,一邊看店,一邊帶弟弟。其實我什麼活都會做,只是……呵,好日子過多了,漸漸成了廢物!」她接過他手中的筷子,「閃開,小心燙手,我來盛。」
他沒推辭,將筷子交給對方,嘴裡無奈的自嘲到,「日子過成這樣!一個人住,就一個碗,你別介意。」
「跟我還這麼見外嗎?你不是怕我用你的碗吧?」看得出對方很自卑,她用另一種方式安慰。
「怎麼會?我是怕你……怕你嫌棄。」他趕忙澄清自己。
關了火,將手中的碗筷放在一邊,忽然轉回身環住他的腰身:「我嫌棄過你嗎?要是嫌棄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寶賢的心跳驟然加劇,雙臂試探著環住她的身體:「麝芷,別離開我,我從小是個孤兒,現在唯你跟我有點關係。我真的很在乎,害怕失去你。當然,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幹嘛說這樣的話!看不見東西如果也算是缺點的話,一個活鬼還有資格談感情嗎?寶賢,珍惜眼前吧。也許,根本就沒有永遠……」
是啊!根本就沒有永遠,所謂的永遠不就是半年嗎?一陣揪心,背過身把兩汪溫熱的淚水擋在眼眶,換上一抹難看的笑容叮囑到:「呵,快吃飯吧,面都泡粘了。」
「陪我一起吃吧,一個人吃沒意思。進屋,我餵你。」她一手端著面,一手拍了拍他的肩。
寶賢長這麼大還從沒被人餵過,心中暗暗感慨,人與人的相處竟能如此親密。同用一隻碗,一雙筷子,真是不可思議,紅塵中也只有愛人才能這樣吧,即使是父母在世也不太可能有這樣的親暱。
吃喝閒聊都只是過場戲,男人和女人同在一個屋簷下,愛才是永恆的主題。麝芷輕輕褪去男人浸染佛香的黑衣,溫暖的唇瓣略過他結實的身體,口中輕聲呢喃:「寶賢……要嗎?想你……」
他熾熱的雙手撫過她的身體,發燙的前額埋進柔軟的懷裡。雙唇輕啟,劃過她每一寸肌膚,彷彿溫潤的秋風掃過乾涸的大地……
寂靜的午夜再次成就了一番雲雨。男人如癡如醉,幾近癲狂地駕御著她的情慾。女人突如其來地呻吟帶動著身體強烈的攣縮——
天啊,她……到了?來不及多想,便在她跳動的興奮中釋放了自己。迷離,嚴重的眩暈……
「寶賢……抱著我……」耳邊響起女人空靈的聲音。
一種強烈得近乎殘忍的衝動在他腦海中盤旋:佔有她!他雖然是個瞎子,卻可以用金錢織就的「情網」俘獲她!
放縱深吻,身下的女人隨即發出淒慘的叫聲。野獸般的獠牙生生撤裂她柔軟的櫻唇,猩紅的鮮血剎那間滑下她慘白的下巴……
怎麼會?
兩俱身體疊在現實裡,兩副靈魂卻交匯在異度空間。如果他們是同類他應該感到慶幸吧,這個女人將靈與肉全然交給了他。
心中的一現惡念又一次重傷了她,佔有了她的身體,佔有得了她的靈魂嗎?寶賢,醒醒吧,握著一張「照片」,就算擁有她嗎?說到底,他們不是同類,他會傷了她,會狠狠地傷了她……
麝芷緩緩張開雙眼,伸手撫過那顆圓潤如豆的眉心痣。隱在黑暗中的面孔正在「看」著她嗎?她彷彿夢到自己被野獸般的獠牙撕扯著,伏在身上的男人讓她感到害怕:那個看不清面孔的影子是寶賢嗎?他真的那麼恨她?她是鬼,無法給他承諾,唯一能給他的,只有午夜裡短暫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