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隱趕到水牢中,解決了一路上守衛的大漢們,才走過最後一道門,就聞到一股血肉燒焦的味道,極其難受,映入眼簾的,是那樣的景象,宿四狼狽地趴在地上,整個人如同蜷縮的蛇,又彷彿已經死去了一般,無力地癱坐在那,而馮太后,手中握著一柄劍,閃著幽光如同那蛇信子的劍鋒落在宿四纖細的脖頸上,馮太后嘴角喊著一抹陰森的笑容,冷冷地望著他。
而剛剛目睹了那殘忍的一幕的清御,見慣了風風雨雨,還是無法承受這樣的殘忍,更讓清御覺得眼前這個女人,還是他曾經愛的那個嗎?那個單純美麗的女孩?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一生的時間都用來愛她了,不管是盲目還是錯誤,他來不及後悔,也不想後悔了。及時此時的她有一顆如此冷漠的心腸,可是,在他眼裡,她依然是那個一身白衣裊裊,喜歡在樹下靜靜撫琴的女子。
如果她要的是這樣的結果,那麼,她死他便陪著,她活他一生一世地跟著。
「小傢伙。」看到宿四的樣子,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而且,剛剛那聲慘叫聲,直到此刻依然讓他心神不定,痛不欲生。他急急地喊了一聲,想確認她有沒有事。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宿四勉強地從地上抬起頭來,看到是隱,早就慘白如同白紙的臉上被宿四強迫扯出一個笑容來,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淡淡道:「隱,你來啦。」
馮太后輕哼一聲,鋒利的劍在宿四的臉頰上微微滑動,力道剛好,沒有讓她流血,但是卻在隱的眼中有些驚心動魄,她冷冷地看著隱,漠然道:「你終於來了。哀家等你很久了。」
隱即心疼宿四,又要冷靜地面對眼前這個早該做出了斷一切的女人,冰冷道:「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馮太后癡狂地笑了,「做什麼?你和她不是生生相息嗎?那麼,哀家就親手把代表你身上的離殤咒的那朵花生生地從她身上剝離,讓她和你都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隱,剛剛那個慘叫聲很動人吧。哀家等了十年,終於等待這一刻了,隱,以前的你沒有任何弱點,而現在,一個孩子都能讓你隨時死去。」馮太后突然目光一冷,「到今天了,哀家不會殺了她來殺你,哀家要親自殺你。你不是在乎她嗎?你不是心疼她嗎?只要你答應哀家一個要求,哀家就放了她。」
隱面色不變,只是全身變得寒氣逼人,臉色也慘白下來,有些發青,似乎在慢慢變得僵硬。
「我答應。」隱輕輕道。
在他心裡,小傢伙才是最重要的,不管要他做什麼,付出什麼代價,只要小傢伙不會受到傷害,只要她好好的,讓他做什麼都行。
所以,沒有問是什麼要求,沒有猶豫,果斷而迅速地答應了。
宿四聽到她的話,突然掙扎著抬起頭來,不停地搖頭道:「不要答應不要答應,我根本沒事,我不需要你的施捨不需要你救我。你滾吧,你滾吧!」
剛剛經歷了那麼多地獄般的痛苦,此時的宿四已經明白,馮太后的狠毒和不擇手段,她不要他答應,反正她就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也不在乎了。
她不要隱為了她受到馮太后的什麼折磨。
「沒事嗎?真的沒事嗎?」馮太后一把揪起她的頭髮,然後強迫她站起來,在宿四身不由己地站起來那一刻,看到隱眼中頓時充滿的痛苦和愧疚,還有那種比他死還要疼上幾分的後悔,宿四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全身上下都帶著羞恥。
隱漸漸變得微淺的紫色流轉的眼眸中幾乎被逼出淚水,他看到的是什麼,小傢伙身上遍體鱗傷,血跡暗黑已經乾涸,她的胸口,他曾經看到過的在她白皙柔嫩的皮膚上彷彿天生長出來的血紅色妖嬈絢麗的曼陀羅花,此時已經變得血肉模糊,那片肉似乎被烤焦了,散發著微微的惡臭,還透著隱隱的暗黑色。
那是人的血肉啊,活生生的肉啊,與人的意識靈魂骨肉相連,此刻被這樣生生地燙焦了,而且,是燙在小傢伙的身體上!隱死死地咬著牙,雙拳緊握,指甲都陷入他手心的血肉裡,流出一滴一滴鮮艷卻帶著微微暗黑的血都渾然不覺。
心痛得無法呼吸,隱只覺得全身都要爆炸了,某些潛藏的東西想迸發出來!
他的臉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青,越來越生硬,皮膚也微微透著淡淡的綠色,整個人的周圍寒氣縈繞。
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宿四知道他屍化之後要經受的酷刑,聲音嘶啞而乾涸地懇求他道:「隱,隱,冷靜下來,不要變不要變!隱,隱!」
馮太后雖然看出了隱的奇怪,但是並沒有多想,只道他們之間在暗暗商量什麼,她也不在乎,馮太后臉上突然詭異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絲綢盒子,是宮廷中最常見,但是也價值連城的絲綢繡花小盒。
馮太后看了看隱一眼,「很好。連什麼要求都沒問,你果然在乎她,而哀家,也沒威脅錯了人。隱,你知道嗎?這個盒子,哀家已經為你準備了很多年,一直盼望著有一天能讓你心甘情願地接受。隱,你可想好了,為了這個女孩,你真的願意嗎?」
隱用還沒有徹底屍化還殘存的一絲理智和意識冷冷道:「直接說吧,你要我幹什麼?」
馮太后看著他眼眸中的紫色越來越淺,知道離殤咒隨著宿四胸前那朵花的毀滅而消失,從今以後,兩人之間再也沒有生而共生,死而共死相連的詛咒了。看,她多善良,親手解了兩人的離殤咒。
馮太后嘴角綻放出一個乾淨美好,似乎回到很多年前一樣清澈的笑容來。
從盒子裡拿出裡面的那顆藥丸。這是國師來和她請辭雲遊四海的時候留給她的禮物,是專門為了準備一種最殘忍的死亡方式給隱的。
馮太后把那顆藥丸遞給宿四,冷冷道:「這顆藥,就讓你最心愛的人餵你服下吧。」
宿四怔怔地站著,她的腿很軟,她全身都痛得快要死去,她好像昏死過去,好像一睡不醒,可是,為什麼,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她,依然讓她又痛又清醒地活著。
宿四沒有接過去,而馮太后生硬地塞到她的手中,馮太后手中挾持她的利劍更近的貼上宿四的脆弱的喉嚨,冷冷道:「快點照哀家說的做!」手腕微微使勁,宿四的喉嚨淺淺一痛,便有血流下來。
隱心痛道:「小傢伙,按她說的做。」
宿四目光迷茫地看了看手中的黑色藥丸,這又是什麼殘忍的手段呢?
宿四突然綻放出一個絕美而無望的笑容來,那笑容彷彿涅槃而生的鳳凰,是一種灑脫,一種豁然,一種決絕!
自嘲無奈地癟癟嘴,如果注定如此,她胸口的曼陀羅花已經消失,他們之間的詛咒也化為烏有,那麼,就讓她用自己的死來結束這一切吧。
原來一直讓自己堅強地活著,是因為,不想因為自己的死,讓隱也死去。而現在,無所謂了。
她,終於不用害怕自己傷害到他了。
不顧脖頸上的利劍,宿四突然一仰頭,準備把那顆藥丸吞進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