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的,黑暗中走出來一個人影,便是那宴會之中讓宿四注意到的太妃。宿四看她似乎有話要說,兩人便眼神相約了。
「小娘娘似乎有什麼疑問?」太妃含笑問道。
宿四苦笑,「我不太明白,明明是我先出來的,而你卻先抵達。」
太妃挑眉,笑道:「說不定我是這夜間的飄忽的鬼魅,專門出來害人的。」
宿四撲哧一笑,「害人?一般人看到你也以為太妃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吧。」
太妃這次斂了笑容,低低道:「喊我瀲瑤吧。太妃那虛名,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坤寧宮同羽落宮有一條小道相通,是我年輕時無意中遊玩發現的。」說著,她的神情中閃過一絲絲厭惡。似乎厭惡自己在這個頭銜之上。
「那你也直接叫我宿四吧。」
「宿四?」瀲瑤太妃笑了,「你這名字倒是有趣的緊。」
宿四漠然道:「只是隨便打發而來的罷了。」
「你似乎不在乎?」
宿四疑惑,奇怪道:「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我為何要在乎?」
「哈哈,」瀲瑤太妃笑了,「你這小孩倒是和傳言中一樣著實有趣。」
宿四淡淡道:「你把我引到這裡不是為了談論名字問題吧。」
瀲瑤突然目光變得悠遠,看著羽落宮對面坍塌凋零的宮牆道:「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宿四看著眼前這個破爛的宮殿,不解道:「宿四沒有聽到宮中的人提及過此地。這麼破爛的地方,到底是幹什麼?」
「破爛?」瀲瑤突然蒼涼地笑了,這樣的笑容讓她看上去有種驚艷的美,她目光幽冷,「這裡是很破爛了啊。你可知當年這時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富麗堂皇,連那昭陽殿,你的鳳來儀宮,甚至是太后的坤寧宮都比不上絲毫。」瀲瑤神色似乎有些鄙夷。
「那為什麼……」宿四喃喃道。難道這就是後宮的悲哀嗎?只要宮殿的主人落寞或者消失,曾經的繁華也會變得一文不值,變成破碎的記憶和歷史。
瀲瑤太妃的目光變得深邃,嘴角似乎因為想起了什麼人什麼事而微微高興地揚起,「這裡,曾經住著先皇和太上皇最愛的兩個女人,兩個奇女子。也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先皇和太上皇?」宿四更疑惑了。
瀲瑤太妃點點頭,「對。一個是當年榮盛不衰,生下紫瞳奇麟的蓮妃娘娘,一個是當今聖上之母宓妃娘娘。只可惜她們兩人都雙雙逝去,而她們的孩子,本該如何風華絕代,如何聰敏睿智,現在卻一個消失於世間,無人知道是死是活;而另一個,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依然癡傻無知。才讓現在的朝廷變成今日的樣子。」瀲瑤太妃目光黯淡,似乎為那些故人而緬懷。
宿四震驚地看著她,「你說蓮妃娘娘和宓妃娘娘都是你的親人。那麼,你到底是隱和月的什麼人?」
「隱?月?」瀲瑤太妃敏銳地捕捉到了些什麼,問道:「你知道隱?」月是她的相公,她自然知道,可是隱,當年之事,知道具體的很少,大部分人只活在皇城裡的一些流言傳說裡了。
宿四默默地點頭。但是並不多說。
瀲瑤也不多問,只輕輕道:「蓮妃是我當年最喜愛的姑姑。而宓妃,也是最疼愛對我最好的姐姐。」
宿四震驚地望著眼前這個表情淡淡的女人,沒想到她的身份竟然牽扯了這麼多。這樣說來,她不就是隱和月的……宿四有些頭疼。古人的輩分問題還真是複雜。
瀲瑤似乎沒有看到她的驚愕,只是目光淒冷,蒼涼而無望地笑了。
「這麼多年了,他們還在怪我。隱消失了不願見我。而月,即使日日相見,也不如不見的好。他們該怪我該恨我的,當年確實是我錯了……我錯了……」瀲瑤太妃喃喃道。
宿四直覺地明白其中定有很多蹊蹺,只能遲疑道:「當年,發生什麼了嗎?」
瀲瑤目光空洞地望著對面蒼涼的朱牆,上面的朱色已經褪色了很多。良久,她似從遙遠時空的回憶中醒來,回過神來看著宿四道:「今日不早了。你早點回去歇著吧。以後,有什麼事,能幫的我盡量幫。」說完最後一句,看上去才剛剛三十而立的瀲瑤太妃突然像一瞬間蒼老了一般,身形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走進羽落宮了。
宿四深知,每個人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不為人知的秘密,也不多問多說。
踏著月色和黑暗,緩緩走出這個籠罩著巨大的過去的地方。
宿四看著這個皇宮,存在了不知道多久的皇宮裡,裡面像一個巨大的漩渦,似乎有說不盡的秘密和陳年舊事。
宿四看著此刻依然平靜的天空,總覺得,一場暴風雨已經漸漸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