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微微亮,整個宮彷彿劫後餘生一般吵吵鬧鬧起來,在皇帝和往日一樣早早地起床去上朝之後,宿四被吵醒了。因為知道今日定然不用去同太后請安的,心中安然,宿四翻了幾個身,在吵鬧聲中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不知道過了多久,凝思把她喚醒,宿四正想說讓她別吵,自己還要再睡會兒。
可是凝思卻面露難色,堅持讓她起床,最後終於吞吞吐吐道:「蘇大人來了。不過……」說完臉色有些奇怪,目光閃爍。
「不過什麼?」
凝思搖搖頭,不語。
宿四此時神思停滯,還沒反應過來,她不回答,也沒多問。宿四艱難地抬起朦朧的眼看著眼前這個有些不太一樣的凝思,想起昨夜她臉紅如染了血色的胭脂。突然了悟到,這小妮子桃花開了,春思萌動了。
而對象,應該便是那個風流倜儻,才思敏捷的狀元郎了。不過,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凝思也有一個驕縱而強有力的情敵了,便是那個飛揚跋扈的永樂公主。不過,也未必沒有勝算。
想罷,宿四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不雅地打了個哈欠,揉揉本來就亂如雞窩的頭髮,不耐煩道:「他來幹嘛?」
凝思疑惑道:「不是主子吩咐他來的嗎?」
宿四目光茫然了一會兒,冷冷道:「這個不長眼的小子,我不是讓他午時過後才來嗎?一大早擾人清夢。」
凝思看著臉色鐵青的主子,小心翼翼道:「主子,現在已經不算早了。」而且,如果不是蘇曄已經在殿門外等了幾個時辰了,她也不敢打擾主子。昨天她看到主子,像是真的累了。
宿四目光幽幽無神地飄過來看了她一眼,「對我來說,還早。」說完,宿四又要倒頭大睡。
凝思勉強把她拉起來,替她著衣梳洗,這個過程中,宿四幾乎仍在夢中。
「唉,」宿四目光幽怨地看了凝思一眼似笑非笑道:「好吧,為了你的心上人不受苦,我今天勉強去看看吧。好睏。」
永遠都是一副沒睡醒,眼瞼下垂的樣子的傢伙此時露出這般委屈可憐兮兮的表情,就像凝思威逼她一般,凝思微微有些愧疚。
宿四本人到不在意,整理好,走到殿門口,凝思一打開門,宿四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上身赤裸的蘇曄直直地跪在鳳來儀宮宮門口,雙手被綁,身上還背著一些什麼東西。
宿四不用看,也知道他背上的東西是什麼。
現在終於想起剛剛凝思目光閃躲,吞吞吐吐的樣子是因為什麼了。可能凝思也被眼前的一番景象嚇到了點吧,畢竟凝思並不知道負荊請罪的寓意。
「你這是幹什麼?」宿四不屑道。這個蘇曄還想模仿古人一招負荊請罪讓她原諒他的不敬之罪不成?
蘇曄微微抬起頭,恭敬道:「家父昨夜知道微臣的所作所為,大為惱怒,今日特意讓微臣前來請罪。」
家父?那個退休在家,曾經也有皇城第一才子,當今皇上的太傅大人蘇輒,據說是個德高望重,學識淵博之人,而且為人正派剛直,是個骨子傲然的老者。是宿四在這個王朝中為數不多敬佩的人。
而眼前這個人,便是蘇輒的獨子。看來蘇曄確實繼承了他父親的一些風範,只不過年齡和閱歷的不同,蘇曄還有些年少輕狂,不過經過了昨夜之事,想必蘇曄的性子被磨了不少了吧。
睡覺被擾的宿四可不是這麼容易就放過他,本來讓他來此只是讓他知道,昨日之事讓他不必介懷,做她的奴隸也只是說了玩玩,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可怕。
宿四看著恭敬的他,在陽光下跪了那麼久,他的皮膚上已經滲入一層淡淡的汗水。不過看他表情隱忍,當真和其他紈褲子弟不太同。如果收歸己有也不錯。
想罷,宿四目光流轉,朝一旁望著他一臉擔憂的凝思道:「去拿根撐窗戶的小棒來。」
「小姐,你拿那個做什麼?」
「讓你去便去。」
凝思哦了一聲,很快便去取回來了。
一路上經過這裡的宮女太監免不了嘰嘰喳喳指指點點一番,不過,因為今日宮中事情很多,所以沒有多做停留。而面對別人的打量和議論,蘇曄依然跪在那一動不動,甚至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嗯,不錯,這份沉穩淡定,比起昨天的衝動的他確實進步了不少,看來回去之後沒少受老太傅的教導。其次,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對別人的看法沒有絲毫影響,這份心境,對他來說,也實屬不易了。宿四看著這個皮膚白皙,細皮嫩肉,依然和其他紈褲子弟沒什麼兩樣的青年,多了一點點好感和欣賞。
宿四接過那根小木棒,走到他面前,罵道:「你這小子,好的不學,學得人家驕傲自滿,不把人放在眼中,如今,可是自己吃虧了。現在來裝什麼負荊請罪,本宮不吃這套。今日本宮要午睡了,你改日再來吧。」說著走到他面前,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表情淡淡地,但是下手不輕地在他的頭上打了三下,倒背著手,走入裡面,將鳳來儀宮的中門關上,撇下眾人,拂袖而去,留下愣在原地的眾人和不明所以的蘇曄。
蘇曄看著大關的門,不明所以,這是什麼意思?
凝思看了臉色疑惑蒼白的蘇曄一眼,有些心疼道:「蘇大人不要介意,主子沒有睡夠都這樣。我看蘇大人還是先回去吧。」
蘇曄一時不知道該稱呼她什麼才好,依然道:「有勞姑娘了。」
凝思俏臉一紅,推開宮殿大門,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滿面嬌羞地跑去追宿四了。
而蘇曄思緒還停留在剛剛被莫名奇妙又打又罵的情景了,沒有留意到凝思含情脈脈的注視。蘇曄也是個傲然自尊心極強的人,自己都這般來負荊請罪了,沒想到對方不但不領情,還當眾羞辱他。想罷忿忿離去。
回到家中,在書房中,蘇曄憤憤和老父說起了今日之事。言辭激憤,很是不滿。
沒想到,蘇太傅不但沒有動怒,還一臉深思起來,眸中含笑,摸著自己的白鬍鬚淡淡地笑了。
「這個小主子,行事果然不同常人,耐人深思啊。」蘇太傅的眼中全是一片讚賞。
「啥?」以為父親聽到自己的轉述之後定會大罵小皇后不把蘇家放在眼裡的,沒想到父親的態度竟然是對她的讚賞,甚至的贊同她的做法。
蘇太傅看著自己依然年輕,沒有磨練的兒子,意味深長道:「沒聽到皇后娘娘在點醒你嗎?她不是說了讓你改日見她嗎?」
「改日見?可是她沒說什麼時候啊?」蘇曄吶吶道,「可是如果去遲或者去早了,又恐惹她和今天一樣生氣了。」
蘇太傅看著自己的愛子,感歎道:「這就要看你的悟性高不高了。」如果他破譯了她心中所想,通過了這層考驗,為何不是一件好事。
蘇曄看著自己目光深邃的父親,有些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