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四目光深沉地望了他半晌兒,終於明白他不是他。他不是在現代的那個洛泫冥。不是那個她愛的男子,不是那個騙了她的未婚夫。比哭還要蒼涼的笑過之後,她又變得平靜無波,此刻面容更加冰冷,冷靜得可怕。她鬆開凝思地攙扶,自己向轎子走去。走了幾步,宿四轉頭看向那個原來一片厭惡,此刻又有些疑惑的男子。
宿四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與剛才的激動不一樣的是,此刻的她目光中沒有任何感情和特別,像他與其他人沒有什麼兩樣。
清冷道:「洛大人,小女剛剛失態了,讓大人見效了。大人,同小女的一個故人有些像,小女認錯人了。抱歉。」說完蓋上紅綢,踏進金碧耀眼的喜轎。
凝思一臉奇怪地望著小姐的背影,想著剛剛她說的話。故人?和洛大人這麼大的故人,不可能啊,這麼多年,小姐對外界不聞不問,根本不認識任何人。怎麼可能有像洛大人這樣的故人而她不知道的呢?
凝思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小姐的心思,又有誰能明白呢?
搖搖頭,洛大人已經坐上迎嫁的高大白馬之上,一聲令下,馬車便緩緩地朝那皇城駛去。
一路人看熱鬧的行人很少,因為路線是特意挑選隱秘行人少的地方,顯然是不想鋪張伸揚,不過,這些都不關宿四的事,宿四根本不會介意。呆在轎中的她,掀開了蓋頭,怔怔地望著外面發呆。珠簾偶爾被風吹起來,映出她麻木的表情,空洞的目光。
良久,嘴角漸漸揚起,勾起一個無奈的苦笑來。
九年了,她渾渾噩噩地寄居在這個陌生的身體裡活著,每日睡覺,醉生夢死,不理任何事任何人,也不在乎這個世界裡的一切。
可是,為什麼,上天還要懲罰她,為什麼已經選擇死去,還要在這個陌生的異地裡遇到一個與他一模一樣,連名字都沒有任何改變的男子。為什麼?是在懲罰她的自我放縱,還是懲罰她不把命運放在眼裡?
看著眼前的風景漸漸地被華麗的城牆,雄偉的建築,還有琉璃瓦代替的時候,宿四臉上略過一絲冷笑。
那裡面,便是皇城了吧,便是她這一生禁錮於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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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在一匹雪色駿馬之上的男子淡淡地打量著山下便可以看到的城池,輕聲道:「無澤,快到了嗎?」
無澤看了一眼自己主子上清淡看不出喜樂的面容,點頭恭敬道:「主子,還有一個時辰,就到都城了。」
「一路上的尾巴都掃清了嗎?」那個女人還真是不善罷甘休呢,一直不放棄尋找他的蹤跡。此次回來,一是祭拜那個他最崇敬最愛戴的王,他的大哥;二是參加他小時候最喜愛也是最玩得來的玩伴,也是他大哥現在唯一的孩子當今皇帝的婚禮。這些雜事完了之後,他便要回去了,回到該屬於他的地方,這麼多年來他一手建立起來的組織……不,算一個小國家了。那裡全是他的親人,他們愛戴他,而他,和他們在一起也很幸福,那裡,才是屬於他的家。
他這個算是怪物的家。
他自小生來為紫瞳,天下都稱他為奇童,老來得子的父皇並沒有覺得他的紫瞳有何不好,而且父皇和母后都非常疼愛他。還有他同父同母的大哥,也是一直對這個奇怪的小弟弟很好很寵愛。就在天下為他的到來慶生的時候,母妃曾經說過,父皇大赦天下,放了三天三夜的煙火,五彩繽紛的焰火照涼了都城的整片天空。
可是,不久之後,出現了一個異國而來遊歷的僧人,看了他的紫瞳之後,便預言他是天魔降生,克父克母,而且在他身邊愛他的人也會相聚死去,甚至他在的國家也會受到災難的傷害。除非星辰斗轉,今世會出現一個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他的身邊,才會免去他身上的一切魔性和煞氣,那時他身上天生的詛咒才會消失。他的紫瞳也會慢慢隱去。
父皇和母后根本不相信,可是他才出生不久,母后便染病死去了,那時他才是一個兩歲的孩童。接著,在他八歲的時候,父皇也染病死去了。他一直記得,父皇死去的時候一直拉著他的手流淚,他怕他死去之後他被人欺負,被天下人知道他是天魔轉世,怕沒有人愛他,所以直到死都不肯瞑目,而且把打破了一貫的傳統,把皇位傳給他。甚至他的大哥也就是當時的太子,後來的文成帝都沒有異議。可是,小小年紀的他已經漸漸明白自己的不同。如果自己執意留在那裡,只會有更多愛他的人死去吧。所以在替父皇守孝期滿了之後,他便把江山讓給身為太子的大哥,自己卻離開了。
四處飄零。
而現在,過了那麼多年,世間又一個最愛他的人也死去了。他回來了。不過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任何讓他留戀的地方了。此次回來之後,他再次離開,便是永遠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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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喜歡。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