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意兒依然不看他,只和莫家昆有說有笑,這兒的地方更小一些,小小的庭院,石桌石椅,有樹濃密,如同亭一般,落不下一滴雨,實在是有趣的很。「這就是我說的亭,今天經過此處,看了,就喜歡的不得了,所以就立刻換到了這裡,這兒本是一處無人居住的閒屋,收拾一下,到乾淨的很。」叢意兒微微一笑,說,「莫公子,你先坐,我去去就回,備上一兩個小菜,我們邊吃邊聊,最好。」
「好!」莫家昆看了一眼司馬逸軒,待叢意兒離開,他調侃道,「司馬兄,你好像得罪叢姑娘不淺,她完全視你如空氣一般,你們還沒有合好嗎?女人嘛,好話哄上幾句就可以,你說上幾句軟話,叢姑娘是絕對不會和你計較的。」
司馬逸軒苦笑一下,不知如何解釋。
「你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吧。」莫家昆微笑著說,「我想你一定是很想見到她的,我看你的眼睛從叢姑娘出現開始就沒挪過地方,你如此的在乎她,為什麼不告訴她,偏偏要鬧這種無趣的誤會?」
司馬逸軒依然是苦笑一下,但是,他還是聽從莫家昆的安排,一個人向後面走去,那兒,是個小小的廚房,叢意兒在裡面,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他這樣做是好還是不好?他不是打定主意要讓叢意兒忘掉自己的嗎?如果再這樣,不還是會害了意兒的嗎?怎樣的磨難他都要以解決,但是,關係到意兒的性命,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司馬逸軒,為何如此?」叢意兒抬起頭來,看著司馬逸軒,眼睛裡有隱約的淚意,但是,忍著,於雨中看不真切,「如果無緣,你可以痛快說出,我絕對不會糾纏,你不必幫我安排這一生。我不愛司馬溶,今生絕對不會嫁給他,也請你不要給他這份幻想,你如此,只會害了蘇婭惠和叢惜艾,也不會令我存感激之意。」
「意兒,請不要再愛我,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司馬逸軒狠心的說,「你若是不喜歡司馬溶,我可以再替你挑選一位佳婿。」
叢意兒突然淚落如雨,然後一笑,說:「司馬逸軒,你的話聽來真是有趣,放心,從此之後,叢意兒再不會糾纏於您,來,我們出去喝酒,您可看,叢意兒是否言出必行!」
司馬逸軒低頭,心裡如同刀割,痛到無法忍受。
三人坐下,叢意兒微笑著,早已經拭去了淚痕,心中說:蘇蓮蓉,你不是叢意兒,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你不是三生三世靈魂的主人,你只是一個闖入者,來了,會走,所以,放下吧,不要愛。這只是一個夢,會突然醒來,然後,會忘記。
她端起酒杯,微笑著說:「今日能夠聚在一起,也算是大家的緣份,這一次之後,不知何時再有這樣的機會,來,我們痛快的喝,叢意兒雖然酒量不深,但也要奉陪到底。」說著,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微笑著,看著面前的二人,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一雙眼睛,冷若冰霜,讓人覺得,雖然她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
「叢姑娘好酒量!」莫家昆爽快的說,「既然叢姑娘如此爽快,司馬兄,我們可不能落了後,來,我們喝!」說著,也一口喝下杯中的酒,面不改色的看著司馬逸軒,司馬逸軒心中苦笑一下,杯中酒也一飲而盡,酒,在他口中已經沒有了什麼滋味,但是,今日,卻為何喝得如此的不禁?
叢意兒微微一笑,她其實並不是一個有著好酒量的人,曾經假扮他人的時候和司馬逸軒喝過一次,但那一次,她是用的內力化解了酒意,可今日,她卻想一醉方休!所以,她再為自己倒了一杯,微笑著說:「既然是好事,我們就好事成雙,來,我先乾為敬。」然後依然是一口飲下,面帶微笑,但眼中已經有了淡淡的酒意,是薄薄的悲哀,和淺淺的淚痕。
莫家昆自是不甘示弱,並且不停的催促司馬逸軒,這三人根本就不像是在喝酒,更像是在拼酒,很快,三人都隱約有了酒意,而酒也越喝越收不住,司馬逸軒帶來的酒,已經不多。莫家昆覺得喝得不過癮,吩咐自己的隨從再去買酒,外面的雨似乎也有了隱約的酒意,三人的面上都有了朦朧的酒意。
「叢姑娘,果然好酒量。」莫家昆的臉色已經泛紅,呵呵的笑著,有些傻兮兮的,說,「我,我,甘敗下風。司馬兄,你,如何?」
司馬逸軒並無任何醉意表現出來,他的酒量應該是最大的,他看著叢意兒,叢意兒面上始終帶著微笑,很可愛,但看在司馬逸軒眼中,卻是一種心疼,他知道,叢意兒喝多了,喝得有些暈了,那一次遇到她和叢惜艾一起喝酒,她也喝多了,趴在桌上睡著了,一臉的溫柔,但如今,在她眼中只有悲哀。「意兒,不要再喝了。」
「你的記性還真是不好。」叢意兒微笑著,看著司馬逸軒,眼睛中有著醉意,臉泛桃紅,「我告訴過你,你要叫我叢姑娘,不能叫我意兒。你怎麼忘了?呵呵,我不是你的意兒,我只是叢意兒,只是一個多餘的人,你不再喜歡,我就會安靜的離開。是不是?」
「意兒。」司馬逸軒想去奪叢意兒手中的酒杯,但是,叢意兒一口喝下杯中的酒,笑嘻嘻的,看著她,一副小小得意的模樣。
「皇上,你的武藝是很好很好,但是,好像我的也不差,你不許奪我的酒,你要喝,自己倒!」
「司馬兄。」莫家昆傻兮兮的笑,說,「她喝多了,呵呵。」
「你也喝得不少。甘南,扶他進去休息。」司馬逸軒苦笑了一下,「喂,不要再喝了!」
莫家昆呵呵的笑著,直接拿起酒壺,對著嘴,一口氣喝了下去。
「好!」叢意兒笑著,站起身來,也拿起桌上另外一個酒壺,照樣去喝,「這樣喝,好,很痛快!」
「意兒!——」司馬逸軒嚇得直接去奪叢意兒手中的酒壺,「好啦,不要再喝了,再喝就真的多了。」
甘南去搶了莫家昆手中的酒壺,連拉帶勸的把莫家昆拉進了房內。外面就只留下司馬逸軒和叢意兒。
「把酒給我!」叢意兒提高聲音說,「你,怎麼什麼都要管著我?你不就是一個皇上嗎?皇上就可以左右我叢意兒的一生一世嗎?我要喝酒,喝醉了,就不用想了,不用想,就不會難過了!」
「意兒——」司馬逸軒把酒藏在身後,說,「真的不能再喝了,聽話,意兒,你會傷到自己的。這酒不是好東西,喝醉了,只能解一時,酒醒了更難受,我,比你更清楚。再多的酒也無法驅散心頭的悲哀。你可以恨我,但是不可以傷害自己!」
叢意兒貼近司馬逸軒,微笑著,孩子般的看著他,傻傻的問:「那要如何?如何忘記你?如何不記得我們曾經認識過?如何可以不用再愛你?你告訴我?要不,你殺了我,讓我回去,回去做我的蓮蓉月餅,如何?不過是一場夢,醒了就好,如何?」
「意兒,——」司馬逸軒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好言勸慰,但是,叢意兒酒醉後的無助和難過卻讓他心如刀割,「這大興江山比不上你一個微笑,但是,你活著,卻是我可以再看你一顰一笑的唯一可能,如果你不在了,我活著真的就沒有趣味了,如果你活著,就算你恨我,想到你還在,我也滿足。」
叢意兒聽不清他說些什麼,她已經喝多了,喝得失去了意識,她微笑著,覺得頭重腳輕,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她只記得,自己微笑著,然後什麼就不知道了。
司馬逸軒把意兒抱進房內,放在床上,看著意兒睡夢中仍然微皺的眉頭,半天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不對?或者是對的吧。但是,這樣的處理方式,意兒她可能撐得過去?他的詐死已經傷得她傷痕纍纍,如今這樣的無視她的存在,故意的冷漠,她,能夠堅持多久?今天,是脫口而出的來飲酒,想一想,心中仍是害怕,如果父王一意孤行,真的會要了意兒的命,如果她不在了,他要如何?
「皇上,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回宮呀?」甘南輕聲問,「如果皇上此時回去,臣下就留在這兒照顧叢姑娘,至於莫公子,可讓他的奴僕帶他回去。叢姑娘是不能夠去宮裡的,但她此時醉著,留她一人呆在這兒,臣下覺得有些不太安全。皇上您覺得如何?」
司馬逸軒輕輕歎了口氣,「朕想再呆一會,你先送莫家昆回他住的客棧,然後再回來接朕。」
「是。」甘南應聲退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安靜,讓這個夏日顯得有些寂寞,司馬逸軒坐在桌前,看著安靜入睡的叢意兒,她的倔強讓他心疼,她就那樣微笑著出現在他的面前,也這樣微笑著準備離開,空氣中有著酒的淡淡清香,司馬逸軒一杯一杯的喝著,如今,酒似乎已經醉不了他,越喝反而越寂寞,越喝舊事越清楚。
小櫻的話,依然在耳邊時時響起,她那樣無奈的告訴他,自己的父王如何的安排了叢意兒,自己可以在許多事情上拿得起放得下,一旦關係到叢意兒的性命,他就亂了分寸,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只要意兒可以安全的活著,一切他都可以接受,甚至包括放棄對她的愛,他也願意,只要她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