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刮得好大,聽著都覺得冷,雖然屋裡火爐很旺,也很溫暖。
無心師太一整夜都沒睡好,叢意兒的情形很糟糕,甚至比知道司馬逸軒死還糟糕,彷彿整個人虛脫了,她中間起來好幾次去房中看,叢意兒靜靜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夜未變換姿勢。
早上,很冷,無心師太實在是睡不著了,起來,一推門看到院中站著一個人,披了一身的雪,很寂寞的身影,一開始有些不認識,待走近了才看到是那個中年男子,一夜之間,似乎憔悴了許多,好像是昨晚也沒有睡好,眼睛中有紅紅的血絲,而且——無心師太覺得有些奇怪,他的臉裹在披風裡看不太真切,但隱約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說不出來為什麼。
「這麼早就趕來了,快進來,外面很冷的。意兒好像還沒有起,不過,和起來沒什麼區別,昨天你沒有和她在一起嗎?她昨天回來的時候好像是司馬溶送回來的,氣色很差,回來後就水米未進,合衣就躺在床上流眼淚,我正擔心的不得了,好像遇到了什麼事情,情緒低落的不得了,真擔心她想不開,肯定是什麼事情刺激了她,多半和那個司馬逸軒有關,一定是什麼事情讓她再次想起了與司馬逸軒的舊事。你來的正好,快些進去勸勸她吧,好像只有你還可以讓她開心些。」無心師太如同遇到了救星般,說,「正好我去看看讓廚房做些清淡的粥給她喝,她從昨天回來到現在就沒吃過東西,你真的好好勸勸她。」
中年男子有些遲鈍的點了點頭,走到叢意兒休息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回應。
「不用敲。」無心師太輕聲說,「她回來後就躺在床上沒有起來,合衣躺著的,被子還是我幫她蓋上的,她就沒有改變過姿勢,門是我幫她關上的,你直接可以推門進去,幫我好好勸勸她,這次她好像確實遇到問題了。她不是悲哀,好像是絕望。」
「好的。」中年男子輕聲說,聲音聽來有些嘶啞,他輕輕推開門,走進房間,雖然是早晨,但室內光線依然很暗。「意兒,是我。」
無心師太看著中年男子走進房間,心裡頭疑惑,這人是怎麼了,怎麼嗓音這麼嘶啞,不會是昨晚也沒休息好吧,還有隱約的酒氣,難道昨晚喝了一晚的酒?!兩個人不會是鬧彆扭了吧?不太可能,叢意兒還不至於為這人生悶氣,她心中除了司馬逸軒不可能其他人。
叢意兒從床上坐起來,表情平靜,看著司馬逸軒,聲音低沉但禮貌的說:「軒王爺,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司馬逸軒脫下披風,他今天並沒有易容,披風下是他有些疲憊和憔悴的面容,他看著叢意兒,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平靜的說:「意兒,對不起。」
叢意兒輕輕苦笑了一下,用牙齒咬住嘴唇,避免眼淚落下來,一心的委屈和消沉,他還來這兒做什麼?不論是怎樣的原因,他都是選擇了放棄,而且竟然是用死亡的方式選擇放棄!如今再來看她做什麼,看笑話嗎?看她如何為他的離開傷心絕望?她真的沒辦法平靜的面對司馬逸軒,她無法接受他的突然出現,雖然知道他還活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這種幸福卻與她無關,她要做的就是,從今以後,她與司馬逸軒,形同陌路。
「意兒。」司馬逸軒輕輕呼喚一聲,走近叢意兒,想要伸手握住叢意兒的手,他不知道要如何做,看著叢意兒悲傷的表情,他真的希望自己真的已經死了,而不是欺瞞叢意兒。
叢意兒卻閃身躲開,含著淚,微笑著說:「軒王爺,叢意兒已經答應嫁給司馬溶,從此時起,您我不過陌路人,這男女有別的古訓還是不可以忘記的。軒王爺有什麼要吩咐的,盡可以說,叢意兒在這兒好好聽著的。」
「意兒。」司馬逸軒真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站在叢意兒的面前,覺得心絞得痛。
「請稱呼我叢姑娘吧,這樣合適些。」叢意兒依然微笑著,平靜的說,「叢意兒知道自己不配,這夢做得再久也是要醒的,軒王爺是做大事的人,叢意兒只是個過客,只是希望軒王爺不要對蝶潤說起您瞞著叢意兒的事情,畢竟這些人中,唯一不知道您還活著的只有叢意兒我一個。」
「意兒。」司馬逸軒除了輕喚這個名字外,什麼人也做不成。
「叢意兒不是個傻瓜,蝶潤肯把解藥交給司馬澈,唯一可以解釋的原因就是她知道您還活著,所以才會交出解藥,只怕是甘南和甘北也都知道您還活著的事情,否則,自打您出事後,他們二人就沒有在我面前出現過,但我總是能覺得他們就在附近,只怕是您安排的,叢意兒要好好謝謝您的關心。」叢意兒依然努力保持著臉上淡淡的微笑,雖然淚水已經奪眶而出,「若您真的關心叢意兒,請離叢意兒遠一些,讓我可以忘記舊事,不再心存幻想,軒王爺,就當是我求您成全。」
「意兒,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司馬逸軒看著叢意兒,溫柔的說,聲音卻微微有些顫抖,他的心疼得幾乎讓他受不了,他做錯了,如果他以死亡的方式離開,就不應該再出現在叢意兒的生活中,他如果不出現,不以中年男子的身份接近叢意兒,也許叢意兒就不會這樣難過,慢慢的會接受他離開的事實,會有自己的生活,到時候就算是他再出現,傷害可能也會小一些,最好是他永遠再也不要出現在意兒的生活中。「我無法請你原諒,但,意兒,請相信,我絕對不是有意如此對你,真的是有些事情——」
「軒王爺,我不想聽您解釋,這是您的事情。」叢意兒禮貌的語氣聽得司馬逸軒整個人僵硬無助,「您是做大事的人,您是為我著想,我感謝您的著想,只是,我真的不想再提舊事,再提舊事只會讓我覺得無地自容,您就當是我任性,做了一個不該做的夢吧,但請給我一個清醒的時間,可以嗎?從今日起,我會收拾起所有心情,準備做司馬溶的妻子,您可以成就您的大事,也會有值得您愛的女子相伴一生一世,或許就算是千年相許,也總有緣深緣淺吧。」
「意兒——」司馬逸軒覺得幾乎無法呼吸。
「我嫁了司馬溶,大家難免以後會有見面的可能,所以請不要讓我再出糗,軒王爺,您請保重,我累了,若是沒事,請離開吧。」叢意兒覺得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她覺得說了這許多的話,她的所有體力都已經耗盡了,整個人有些暈暈的,她想努力堅持繼續站著,但是,卻抵不過眼前一黑,昏倒在床上。
司馬逸軒一把接住叢意兒的身體,看著昏迷中叢意兒微皺的眉頭和眼角的淚痕,一時之間,一心悲哀。他的放棄究竟是保護了意兒還是傷害了意兒?他沒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