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旬兒看著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眸中浮動著隱隱的淚光。
他還沒有回來。
「夫人,天氣有些涼了。還是早些回房吧。」身後的丫鬟將一件披風披在了她的肩頭。
「嗯,好。」葉旬兒拉了下肩上的披風,不再獨自守望,轉身回了房中。
輕歎了一聲,她緩緩地合上了房門,看著那空空的床塌,走了過去。
夫妻多年。這樣的情形竟還是第一次。
上迓,我可以相信你嗎?
……
看著已經熄了的燭燈,李上迓站在房門口,猶豫了。
看著那已經緊關著的門,他伸出了手,輕觸上了房門,然而,卻始終沒有推開。
收回了手,轉身,向著一旁的書房走去。
這樣的自己,要如何面對她?李上迓推開了書房的門,點燃了燭台,抬眼剛好看到了那牆面上掛著的蘭花圖。
旬兒。李上迓緩閉起了眼,將臉側向了一旁。只等這次朝中危機過了,他就向顯王提出辭官。也唯有如此,他的心才不會如此不安。
否則,這樣的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
轉身,坐在了書案前,看著微微跳動著的燭火。他那本就緊皺著的眉,此時皺得更緊了。
整整一夜,無眠。
次日清晨,他緩睜開了眼,卻見身上披著一件外衣。微起了下身,看著俯在書桌上熟睡的人,他的心底隱隱地痛上了一下。
旬兒!
看著她側枕著手臂,顯然是睡得很沉。李上迓站起了身,扶著她的肩,將她輕輕地抱了起來。走到了床塌旁。
「上迓?」葉旬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眉間輕皺的李上迓,伸出了手。撫平了他的眉。
「好好睡吧。」李上迓輕笑了下,將她緩放在了床塌之上。剛想要收回手臂,卻被她緊緊地拉了住。
「上迓。」葉旬兒微啟朱唇,眼光微微閃動了一下。手臂拉著他的脖頸,不肯放手。
「旬兒。」李上迓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輕歎了一聲。
伸出手,拉下了她的手,緊握在了手裡。坐在床邊,他看著她,伸手輕撫了下她的髮絲。
「不要擔心。朝中,出了些事情。」他低聲的說著,雖然說的也的確是實話,可是,他竟然還是會心虛,尤其是當他對上她那雙晶亮的眼眸時。
「嗯。」葉旬兒看著自己被他緊握在手裡的手,輕抿了下唇,笑了。
現在她能做的,怕也只有相信他了吧。
李上迓看著她甜美的笑,也輕輕的笑了。
俯下身,吻了下她的前額,站起了身。
「要去早朝了嗎?」葉旬兒看著他,微微坐起了身。
「是啊。你先休息。」他看著她,笑了笑,轉身出了書房。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逃。
……
〔朝堂之上〕
「你們倒是說話啊。」易君顯看著一個個臉色沉重的大臣們,皺起了眉。
「回稟吾王。涅王朝的白城,現在滿城皆是白紗。」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日闖入怡然閣的林宇庭林將軍。
「你是說涅王死了?」未等易君顯把話說完,只聽身旁王通猛的一聲咳。
而堂下的李上迓也抬起了眼,看著那坐在龍椅上有些發窘的易君顯。易王!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要忍不住的歎息。歎息易王為何逝去的如此突然,否則!否則也不會出現如今的情形。
「王,此已危機四伏。不論涅王是生是死,乎凌與涅王朝這一戰,勢無可免!」林宇庭藉機上前一言。而四下也悄起了議論之聲。
「這……」易君顯看著說得義正詞嚴的林宇庭,又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李上迓。輕佻了下眉。
「請王不要再猶豫了!如今涅王朝的白城,滿城皆起白紗。怕是凶多吉少啊。」林宇庭噗通一聲跪在了朝堂之上。一臉激憤的看著高坐在上的易君顯。
「容朕再想想。」他一邊說,一邊又看向了李上迓。今日他為何一句也不肯進言?
明明知道此時的自己最是需要他的解圍。為何,他竟一言不發?難道,他是有意讓我難堪?想到這兒,他不由得瞪圓了眼睛。
不就作個決斷嗎?有什麼難的?
想到這兒,他看向了那仍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林宇庭。
「林將軍,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啊?」易君顯將這難打的球又推回給了林宇庭,卻殊不知這正合了他的意。
「備戰!未將願領兵前往前沿。」說完,林宇庭一個抱拳。而餘光卻偷偷地瞄向了一旁站而不語的李上迓。
今日的他,有些奇怪啊。
顯王也有些奇怪。每次遇到需要決斷之事時,都定會問及李上迓的意思。然而,這一次,竟然沒有?他竟然一句都沒有問過他。難道,這李上迓是當真失了寵?還是說,這裡另有陰謀?
想到這,他不禁的有些後背發麻。
李上迓自持冷靜為名。易王在位之時,便是朝中重臣,受王之寵信。而到了顯王即位之後,更是如此。顯王根本就是無能之王,處處都在依仗著李上迓。處處都要尋問他的意思。這讓諸臣已深有不滿!
然而,此時……
他微了微眼,笑了。我倒要看看你李上迓打的是什麼算盤。
而就在這時,顯王開了口。然而,所言卻驚起了四座!包括李上迓在內。
「休要亂言!」易君顯瞇了瞇眼,看著一臉錯愕神情的林宇庭,笑了笑。
「涅王白城滿城皆是白紗?」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林宇庭,平平淡淡的問著。
「是。」林宇庭不明其意,也只好如實回答。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在心底打起了個冷顫。
「你是有意在害朕吧?」易君顯皺著眉,手指輕點著龍椅扶手。
「末將!末將死也不敢啊!」說完,俯首於地。
「死也不敢?呵。朕看你的膽子倒是當真不小。」說完,他的眼看向了李上迓,看著他眼中先是微微一愣,而後又漸帶起了笑意。心裡偷偷一喜!輕抿了下唇,看來自己所想,也是有些道理的啊!
「涅王朝因我乎凌所交出之人而受了傷,生死還未知,而你竟要朕在此時就派兵?你是何居心?」易君顯看著他那鐵青了的臉,偷偷地笑了。你們還真當我是笨蛋?可惡啊!
轉眼,正對上李上迓那低垂著的帶著輕笑的眸。
輕抿了下唇,挑了下眉。
「退朝。」然而,未等他話音落下,就聽到了李上迓的聲音。
「臣有事稟。」他沉沉穩穩的幾個字,讓跪在地上的林宇庭心底一顫。
而易君顯也微微的愣了下,眨了眨眼,輕敲了下龍椅扶手。
「講。」他仰了仰下顎,倒也當真有了幾分君王之氣。
李上迓看著他,緩垂了下眼眸,開了口。
「臣以為,此時備戰並無不妥。」他這一開口不打緊,讓所有人都為之稱奇。
在朝之人,誰人不知這林宇庭手握幾股兵權,且與這李上迓李大人極為不合。而如今,顯王幾句話將這林宇庭數落得儘是不是,李上迓不落井下石已算不錯了,然而,此時他竟會認同林宇庭的話?
真是讓人——費解啊!
「為何?」易君顯的口氣中明顯帶了些怨氣。剛剛為何不說?而偏要等我說完了,你才跑出來說什麼此時備戰並無不妥!你早怎麼不開口啊?
然而,就在他氣得直咬牙的時候,李上迓再次開了口。
「還請王三思。臣以為備戰並無不妥。一來可以借此整理軍隊,二來也可以防患於未然。」李上迓看著他那雙帶了些怒氣的眼,心知,他又在使孩子性兒了。
「那涅王那面呢?」易君顯不服氣的看著他。
「那男人本是我們交給那個李英傑的,而今出了這等事,我們再整理軍隊,那豈不更是做賊心虛了?若是涅王當真有個萬一,那麼,豈不就是我等有心而為?」
李上迓看著一口氣把話說完的易君顯,輕笑了下。這傢伙,還當真是有些長勁。
「王所言極是。」李上迓恭敬的微鞠一躬。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我等應以不變應萬變。然,若無所準備定會不戰而敗。若先有所準備,而不大動,則可以靜觀其變。佔有先機。」李上迓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林宇庭,又將眼光轉回了易君顯的身上。
「林將軍怕也是此意吧。」此話一出,跪在地上的林宇庭先是微微一愣,而後忙抬起眼,看著端坐在龍椅之上的易君顯。
「末將的確屬此意。還請王明鑒。」一邊說一邊再次叩首於地。
而坐在龍椅上的易君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那低垂著眼眸的李上迓。
輕搖了下頭,勾起了唇角,露出了笑意。
好明顯的一個大台階啊!李上迓啊李上迓!你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啊?
這個林宇庭明明就是看你很不爽啊。你現在竟然還要幫他!真是的!
然而,就在他暗罵得開心之時,卻正對上李上迓那雙清澈精亮的眼眸。
他在看著他!眨了眨眼,挑了下眉。
似乎,自己現在也不能不給這個台階下啊。罷了!罷了!
這林宇庭真是好命!若不是凌他不在了,怎麼會讓他掌管到一半的兵權!
凌……
想到這兒,他的思緒微微一沉。再次抬起了眼,看著跪在那兒的林宇庭。
「林將軍,請起吧。下次話要講得明白些。否則,朕還當真會有些聽不懂。」易君顯挑著眉,說著儘是刺的話。因為,現在的他有些想要生氣。
若是王兄在此,怕他也不敢有這膽色說得此話吧!
那剛剛站起身的林宇庭一聽得顯王此話,又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大殿之上。
「退朝!」易君顯一拍龍椅,起身甩袖而走。
而站在堂下的李上迓,卻微微露出了笑來。
今天,真有些意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