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千山影雙歸,清幽百流琴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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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著眼,站於船頭。然而,他的思緒卻不在這幅山水美景之中。
「逸護衛可是有心事?」易君任停下了手中輕撫的琴弦,笑看著站於船頭的逸非凡。
但見他仍一身軟甲,頭系綁帶,只不過上面不見了那個燙金的『涅』字。
回眼,他看著唇角帶笑的易君任,微微地笑了下。
「沒什麼。只是許久沒有外出了。很是難得……」逸非凡仰頭看著天,笑了下。空中滑過的飛鳥,漸消在了雲間。
環顧四周,只見山石陡峻,鬱鬱蔥蔥的矮灌佈滿了山間。船自下而上的緩行著,帶過陣陣輕風,吹動著發稍。
突然,逸非凡身子微微一繃,腰間的『妖月』竟開始微微地在低鳴。手撫在腰際,他感覺得到它的不安和騷亂。
「逸護衛?你怎麼了?」易君任站起了身,走到他的身旁。看著身旁他略有驚詫的眼,輕佻了下眉稍。
逸非凡的手又按了下腰間的『妖月』,輕出口氣。轉眼看著易君任,思量了下,才開了口。
「這山水可有名字?」腰間的低鳴還在繼續,他俊眉輕皺。
「呵,原來逸護衛是對這山水之名感了興趣。」易君任輕笑著,看向了一旁緩緩後退著的群山。
「這山叫鳳鳴山,這水叫青月河。」他輕柔的聲音迴響在風中,帶著些許的輕笑。
鳳鳴山?青月河?逸非凡閉了下眼,腰間『妖月』的騷動已經安分了不少。這劍果真帶有靈性?可是若是它有反應,定是感覺到了靈氣或是——妖氣!
而現在的這分不安與騷亂又意味著什麼?他的眼看向了那緩退而行的青山。涅玉鏤的話就迴響在他的耳旁……
『此次乎凌之行,定要小心。』
他所清楚的涅玉鏤,從未以如此嚴肅的神情對他講過話。他在他的面前,永遠都是輕揚著他的笑。而這一回,他的眼中卻加深了幾許的不捨與擔心。
他在擔心什麼?逸非凡的眉不由得皺得緊了些。
「過了前方這道峽谷,就是乎凌的地界了。」易君任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那處陡壁,看了逸非凡一眼。
「嗯。」他低應了一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兩山之間竟會相距如此近,只容得下一船獨走。這地勢未免也太過險峻了吧?
突然船體上揚,微微顛簸了下。逸非凡睜大了眼睛,看著。這水流竟是迴旋逆流而上?船夫未動船槳,而船竟自而走?
他看著站於一旁輕笑著的易君任,輕皺了下眉。
「逸護衛定是未來過這乎凌。這兒可是乎凌一絕啊。」說罷,轉身回坐在了船艙。
手指撫琴,微撥,輕勾,弦音響起。迴盪在這幽谷之中……
看著他輕抬的手腕,修長的手指。那撫琴的姿態,那白衫的飄然,都讓他的心為之一蕩。
涅……
你現在,在做些什麼呢?
……
[永寧殿]
閃動不安的燭,映著他有些微白的臉。
閉著的眼,輕輕抖動了下,緩緩地睜開了。轉身,伸手一觸,卻又縮回了手指。他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然而,他卻還未習慣。真是好笑……
這樣的牽絆,他不喜歡。真的不喜歡!伸手拉起了被子,他蜷起了身子。如果他此時在他的身邊,那麼!搖了下頭,他低低地笑出了聲音。
自己這是怎麼了?
逸非凡,你真是害苦了朕!
突然,心口微微地痛了下!他漸漸皺緊了眉。手,抓緊了那泛著疼痛的心口。該死!怎麼會這樣?又開始痛了?
已經有好些時日未發作過了。怎麼會!他閉緊了眼,蜷著的身子輕輕地顫了顫!
『涅王無愛』!心底響起的聲音,讓他打了個機靈!
涅王無愛?無愛?他微張著唇,喘著不穩的氣息。這句先王留下的話,到底所寓何意?緊皺了下眉,他按著心口的手,加了些力道。額角的汗,也一點一滴的明晰了起來。
逸非凡……
他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支著額頭,半起了身子。不可以再想這個名字,可惡!
懸於床頭的弓,合著淡淡的瑩青之光,微微閃映著。
在他已漸模糊的視線裡,只看得到映在他身上的,映在他手中的不安穩的青玉色。
該怎麼辦?捂著發痛的額頭,他漸漸地俯在了床塌之上。
會死吧?真的會死吧?呵!
唇角勾著絕笑,他陷入了沉沉地睡夢之中!
……
『父皇。您怎麼了?』看著額角滲下汗滴的父皇,他露出了擔心的神情。
『鏤兒,沒事的。』一手捂著胸口,一手輕撫著他的發。
『父皇,兒臣幫你!』說完,他伸出了小手,握住了那張弓。
他還記得,還記得當時。在父皇臉上閃過的驚詫!那張弓在他的手中泛起了淡淡的瑩青色澤。
『鏤兒……』
他抬起有些茫然的眼,看著那一臉微微痛楚的父皇。
『你有想要守護的人嗎?』
他看著笑得有些勉強的父皇,搖了搖頭。
『記住,不要愛上誰。』他緩緩地說著,低垂下了頭。
『父皇?父皇?』他有些慌了地喊著。想要鬆開手中的那張弓,卻不想……
瑩青色如流如注,緩緩地纏住了他的手臂。
好痛!他緊閉著眼,手上泛著瑩青色澤的弓,緩緩地張開了!
『涅王無愛!』
這個聲音?不是父皇?
……
涅玉鏤猛地睜開了眼!那是夢?!不對!
「王!您終於醒了!」許老太醫跪在床塌前,輕顫著聲音。
涅玉鏤眨了眨眼,深出了一口氣。他沒死,呵!他還沒死!
「許太醫,朕睡了多久?」這個聲音?是他的嗎?他竟有些聽不出了。
「回王,整整一天一宿了。」許太醫微微拭了拭眼角。涅王雖暴虐,但若當真眼看著他死去,他怕是真的!搖了搖頭,將額俯及觸地。
看著跪叩在床塌前的許太醫,涅玉鏤輕扯了下唇角。
「都下去吧。朕……還想歇會兒。」涅玉鏤抬眼看了下站在一旁的奴僕們,揮了下手。
奴僕們一個個的緩緩地退了出去。許太醫也從地上起了身,躬著身子,退到了殿門口。
「許太醫。」涅玉鏤沒有抬眼,喊住了那剛欲轉身的許世安。
「臣在。」許太醫轉身,欲再次下跪。卻聽涅玉鏤輕咳了聲。
「王……」他欲上前,卻又不敢。
涅玉鏤抬了抬手,輕搖了下頭。
「許太醫,朕問你。」他輕喘了下,緩緩地抬起了眼。
「朕,還能活多久?」他那微冷著的眸,看不出其他的色彩。只是淡淡地流動著琥珀色的光澤。
許世安愣了愣,噗通一聲跪叩在了大殿之上。
「涅王萬福!」說著,對著地叩著響頭。
「許太醫,休要如此。回朕的話。」涅玉鏤扯了下唇角。
「王,不知您可曾留意過。」許太醫抬起眼,額頭上已出了絲絲的血紅。
「何事?」涅玉鏤輕抬了下眼。
「不知……可否恕臣無罪?」他有些遲疑地說著。
涅玉鏤長出了一聲氣,歎道。
「准。」
「謝王恩典。」許太醫拭了下額角的汗,繼續說了下去。
「自從逸護衛追隨在您的身邊後,您的病似乎極少發作了。」
涅玉鏤猛地抬起了眼。又緩緩地垂了下去。
逸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