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樣的對視者,當真是背叛之人。為何當他觸及他的眼眸時,心竟會隱隱作痛……
涅玉鏤鳳眸微張,看著眼前渾身血跡斑斑的他,俊眉輕皺。不多時,那冷薄的唇卻微微動了下,勾起了一抹許久不見的弧度。他笑了!
乏力的睜著刺痛的眼,他看著他眼底的笑。輕輕地,低下了頭,乾裂開來的唇角,卻悄悄地上揚了。
無語。陰沉沉地死牢裡,洋溢著他們無聲息的笑……
「皇兄……」涅玉明不解地看著他們臉上那無法言明的笑意。
涅玉鏤側目,看著站在一旁的刖,眼微沉,再次抬起時。卻已攏起了那抹嚴厲!
「刖,回宮。」那冷薄的唇吐著不帶情緒的音。聽得他心底一顫!
拳微微地握得緊了!為什麼,為什麼在他的面前他永遠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皇兄!」刖睜著明透的眼,看著一臉無情無緒的涅玉鏤。
然而,他卻只見他眼中的冰冷依舊,那道俊眉也微微地揚了起來。他清楚,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放過他!放過小飛!好嗎?」不是他不知死活。而是,他當真無法看著這樣的他而不理會。
那一身的傷,那渾身的血。足以要掉他的性命!
「放過他?」涅玉鏤低緩地重複著他的話。眼中卻微閃過一絲的詭異。
眼,再次的轉向了逸非凡。看著他無聲息的吊在牢架之上,眉皺得緊了些。
「皇兄,求你了!放過小飛吧!」男兒膝下有黃金,然而!此時的涅玉明卻早已顧不得這些了。因為他始終記得,莫小飛那雙明透含情的眸。輕泣著他的不甘心!
雖然,他不相信皇兄當真暴虐如此。卻也不忍心看著他拖著那副身子,繼續被玩弄凌辱!
是他助他逃走的,然而,卻換來更殘暴的對待!
他不要這樣!他不相信皇兄當真冷血無情至此!
看著跪在地上的刖。涅玉鏤陰鬱地歎出了一聲氣!刖,是秦太后的兒子,亦是他的皇弟。然而,每當看到他那雙明晰的眸,他都無法將秦太后的所作所為加注在他的身上。那樣的恨,他竟恨不起來。所以,他將他調至了西關口的寒月宮。把持西關要權!宮內的一切,只望他不要再插手。
「起來說話。」那音調依然沒有好轉,卻讓跪在地上的涅玉明看到了希望。
「皇兄……」他的手拉著他的袖袍,眼中汪著水霧,看著高高在上的他。
涅玉鏤就這樣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他,沉思了片刻。伸出了手……
他扶起了他,所有的皇子中,現如今僅剩下他們二人了!
轉身,看著那吊於牢架之上的逸非凡,他輕歎了一聲!他又何嘗捨得如此待他?
然而,那襲至他胸口的憤怒,卻讓他險些失了控!
「你可有話說?」他走到了他的近前,卻沒有念他的名。
逸非凡微微動了下眼,卻未抬眼看他。
「無話可說?」涅玉鏤的音,平靜得駭人。
逸非凡吃力地抬起了眼,看著他眼中閃動著的情緒,微微頓了下。笑了!
搖了下頭!
涅玉鏤睜著眼看著他臉上那抹吃力的笑,漸漸地咬緊了牙!
正欲轉身,卻見逸非凡側過頭,猛地嘔出一口血。
涅玉鏤定住了身,看著他緊皺地眉。
那血,是黑色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轉身看向那個斷了手臂的牢卒。
「小人不知啊!」驚恐慌張的聲音,透著絕望。他是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不知?」涅玉鏤瞇起了眼,寒光散入眸中,看得人心發顫。
「涅……」那聲低而無力的音,沒有遺漏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王……」而那聲隨後而至的音,卻讓他的心中攏起了結。
轉眼,他看向了他。他的唇邊還掛著血跡!
「不關他的事……只是中了毒而已!」說完,微微地笑了。涅,不要再傷及無辜了。
「而已?」涅玉鏤站在那看了他半晌,才吐出了這兩個字。
「只是中了毒而已?」眼中的平靜早已悄然不見了。那漸升而起的,是怒火!
看著眼前越來越模糊的他,他心中竟興起了無奈之歎。在合眼的最後一個瞬間,他看到的是他那慌了神的眼!
……
若大的永寧殿,候著的是那悄悄滴著汗的太醫們,其中,自然沒能少了許老太醫!
「如何?」涅玉鏤冰而絕情的聲音,讓那剛滑到額角的汗,啪嗒一聲的掉在了殿石上。
「稟王……」他眼珠轉了下,遲疑地回著話。
「那的確是中毒之跡象!」說完,仍低首退回了眾多太醫之中。
「可有方解?」涅玉鏤掃了眼相互無語的太醫們,眉稍漸立。
「說!」一聲暴怒,只聽噗通幾聲!那原本就打著顫的太醫們,已經跪倒了一片。
涅玉鏤輕掃了眼,將視線停在了許太醫的身上。
「許老太醫。」他那平添的『老』字聽得許太醫身上直起疙瘩。
「臣在。」許太醫心中暗歎,卻也再無他感。當他聽說王宣他入殿之時,他就已經想到了。一定是『他』出了事!
果不其然,只不過萬萬沒想到。會傷成這種地步,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傷他的人,會是『王』本尊。
涅玉鏤看了眼出奇平靜的許太醫,輕歎一聲,緩聲問道。
「可有方解?」
許太醫抬起眼,正對上他清澈犀利的眸。頓了下,輕搖了搖頭。低下了頭……
「無解。」那極為冷靜的回話,讓涅玉鏤心底一震。此人當真是許太醫?每次見他,他都表現得慌亂無比,而今……
他不由得攏起了眉,走近了他。圍著他,低眉細思。
走了半圈。他停下了腳步!
「大膽!」這一聲突然的暴嚇,嚇得殿上之人無一敢再抬眼。
卻聽許太醫幽幽長歎,抬眼直視著涅玉鏤。
涅玉鏤歪了下頭,明眸淡掃。
「有何話說?」
「臣確是無解毒之本事。但卻知一人定可解此毒。」
「誰?」涅玉鏤眉稍輕佻。
「易王!乎凌國的易王!」許太醫低首回著話。
「哦?易王可解此毒?」涅玉鏤的眼又降下了溫度。為何他可解此毒,而逸非凡又何以中此毒?
「正是!易王身居號稱百藥之都的乎凌[玉]城。且是百花川藥神谷虛子的入室弟子。定解得了此毒!」明者保身,許太醫自持無此能力為其解毒。與其冒險相試,反不如將此難題推開。反而落得個清靜安穩。
「他這樣的身子,還能撐多久?」涅玉鏤鳳眸上下輕掃著貌似平靜的許太醫。
「逸護衛所中之毒,乃名為『七日斷魂丸』。以此情形,怕是已經到了第七日了!」許太醫抿了抿有些微干的唇,抬眼偷瞄了下涅王的神情。還姑且稱得上『安全』!
頓了下,未等王怒。他逕自說了下去。
「王大可放心。臣雖不能徹解此毒。但卻還能盡臣之綿力,為逸護衛多掙取些時辰。」
「多久?」涅玉鏤看著一臉凝神的許太醫,心中暗思,從白都到易王的玉城至少要三天三夜。逸非凡的身體,能撐得住這些時候嗎?
「三天!」許太醫低首不抬。
「三天?」涅玉鏤心一沉。回眸看著臥於床塌之上的逸非凡,俊眉微皺。
「是!」
一聲長歎,驚得在殿之人悄悄抬眸觀之。
涅王竟會未加遮掩的面露危色,如此憂心之歎,就連兩國交戰之時也未曾聽聞。而如今……
看來所傳非假!
在他們眼前的這個逸非凡,果真是王之重人!
「許太醫。人,朕就交給你了。三天,定保他性命。否則……」他的眼落在了許太醫那張老臉之上。
定了定神,卻未再言下。
「王請放心,臣自當傾力相保!」說完,俯首於地。跪叩皇恩。
「好!」涅玉鏤手一揚,所有人依其眼色,紛紛退下。
清靜的永寧殿,更顯詭異。
「王虎。」
「臣在!」
「速去乎凌國,請得易王相助!」伸手,將腰間令牌取下,交至其手。
「臣,得令!」
一抹黑影,如遊魂一般的消散在了落了黑的夜幕中。
涅玉鏤一雙星眸,望月輕歎。
朕,到底在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