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昆和樂眩眩，都不發一言，靜靜地吃著飯。
沉默終是難堪，林子昆覺得自己必須得說點什麼，總不能一直這樣尷尬下去吧！
「眩眩……」
很多年沒有聽到的稱呼，突然傳入耳裡，帶給樂眩眩一陣難言的悸動，她豎起耳朵，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仔細聆聽，他接下來要講什麼。
「三月二十四號那天……」一直想知道她為什麼赴約？一直想知道她為什麼要放棄彼此的感情，一直覺得她欠自己一個交代，卻實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正在這時，包間門開了。
進來的不是鄭倩，而是一個舉止風流倜儻的男人。
「JACK，我遇到鄭大美女，聽說你們在這吃飯。咦，你們都快吃完了，我是不是來晚了？」
「不晚，再點餐就是了。」
來人向樂眩眩點頭致意，走過去就趴在林子昆的肩膀上，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林子昆微笑著點點頭，那人馬上開心地說：「說話算話，我等你哦！」
說罷，還不忘曖昧地朝他拋了一個媚眼，再次轉過頭朝樂眩眩笑笑，滿面春風地走了。
GAY？傳聞難道是真的？林子昆現在喜歡的是男人？
聽說那家與自己公司合作的台資公司，為了討好美方代表，派出了自己的金牌公關，卻連林子昆的面都見不到；然後又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道消息，說林子昆在美國留學時性取向就不正常了，從不結交女生——這些有鼻子有眼的傳聞，無異於驚天霹靂，令樂眩眩連責問他的勇氣都沒有了。
現在，自己也親眼看到了——林子昆何曾對其它人有過這麼溫和的笑容？難道剛才那個男人就是他的「男朋友」？
來人走了後，林子昆繼續剛才的話題：「三月二十四號那天……」
「別說了！」樂眩眩氣惱地打斷他，聲音無法控制地高起來：「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想想自己曾經全心全意愛上的人，居然會是一個GAY，樂眩眩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不知道怎樣告別了鄭倩，不知道怎樣拒絕了林子昆送自己回公司的提議，樂眩眩腦袋一片混亂！
林子昆是GAY，這個巨大的打擊，甚至比林子昆沒有赴約更大！
就像你看著一個很漂亮的蛋糕，上面是美麗的圖案鮮嫩的水果，令你垂涎欲滴，你一直捨不得吃，結果一個不小心被別人切開，才發現蛋糕底下埋的全是蟑螂！
曾經苦苦呵護的初戀，在自己心底至少是一份美好的回憶，現在突然變得醜惡無比——到底是回憶欺騙了自己，還是眼睛欺騙了自己？
第一次，在賓館，他明明對自己是有感覺的呀，怎麼可能是GAY？
不對不對，「第一次」好像沒有成功，現在想起來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那個時候他對自己就已經沒感覺了？
一整個晚上，樂眩眩呆坐在宿舍的單人床上，心亂如麻！
無意中看到寫字檯上何昆雲沒有帶走的煙，心中一動，便點了一支！
裊裊的煙霧升起，慢慢變幻著纖細的肢體，就像善變的女人。
猛地吸一口，辛辣的味道馬上讓她嗆出了眼淚。
等嗆完了，再輕輕地吸一口，慢慢地吸進去，慢慢地吐出來，腦袋開始飄飄然起來，連思想也開始游離了……
原來，抽煙是這種滋味，樂眩眩發覺自己有點愛上它了。
* * *
林子昆早早地去了機場。
自從有了那年在武漢送樂眩眩上火車的經歷，他發誓再也不要送人，也不要人送了。
獨自一人站在機場大廳，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幾絲苦笑。
舅舅在洛杉磯等他回去，表妹一天幾個越洋電話地催，爸爸媽媽永遠有忙不完的公事，外公外婆於幾個月前相繼離世，偌大一個中國，竟沒有讓他停留的理由。
一年前帶著希望而來，卻懷著失望而歸，今年，又何嘗不是？
看看機場大廳已經坐滿了人，林子昆翻翻口袋，準備拿出證件換登機牌。
咦？護照呢？明明放在衣服口袋裡的呀，怎麼不見了？
站在服務台旁邊，林子昆翻遍了自己的背包，又一件件打開了自己的行李，仍然沒有找到自己的護照。
他皺起眉頭細細回想：會把護照放到哪兒去呢？
昨天晚上打包的時候，護照就放在床上。自己打包了簡單的衣物，又拆開了媽媽寄來的包裹——那裡面是一些土特產和去年自己回國時落在武漢衣服。對了！當時要下樓取機票，就隨便將那件衣服穿在身上下樓了，護照也順手放進了衣服口袋裡！
拍拍自己的腦袋，林子昆開始翻找昨天晚上那件只穿了一會兒的外套。
輕易地就找到了那件衣服，他摸摸衣服口袋，臉上稍稍有絲放鬆——果然在這裡！
伸手去掏護照，卻同時碰到了一個紙條一樣的東西。
搞什麼鬼！老媽還說衣服已經乾洗過了，口袋裡面怎麼還裝著其它東西！
林子昆搖搖頭，把護照連著口袋裡的東西一起掏了出來！
隨意看了看，居然是去年到黃鶴樓赴約時買的兩張門票！
門票？
林子昆臉上湧起一陣恨意：人都沒有來，還留著這傷心的證據做什麼？
他捏住門票正想撕碎並扔進垃圾桶，卻無意中瞟到了門票上的字跡——2003年3月26日！
3月26日？
林子昆的心臟猛地一陣抽搐！
他急急地翻開底下的那張門票——2003年3月25日！
3月25日？
林子昆的心一陣刺痛！
三百多個夜晚的輾轉反側，三百多天的咒罵怨恨，自己真是個混蛋，原來失約的竟是自己？
再也沒辦法在機場多呆一秒！
林子昆匆匆收起行李，顧不上改簽機票，快步朝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