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離病了。
早餐沒有起來吃,小張以為巫離昨晚喝酒宿醉,所以叫了幾聲不應,就不再理會,準備讓她多睡會。後來病人多了,張阿姨沖樓上喊了幾聲,依然不見應答,才跑樓上拍門:「巫離,快起來,有打針輸液的,小張忙不過來。」
拍了半天,才聽房間傳來響動,一陣窸窣聲,門開了,最先映入張阿姨眼簾的,是巫離浮腫的眼,然後是她虛弱的身子,正靠在牆壁上顫抖著,如風中的枯葉,彷彿隨時都會飄飛而去。
張阿姨吃了一驚,忙扶著巫離說:「昨天喝了多少酒哦?」巫離蠕動了下乾裂的嘴唇,努力地笑笑:「張阿姨,對不起,我今天,實在不舒服。」「好了,躺床上休息會。你們年輕人真是沒有節制,不能喝就少喝點。」儘管生氣,張阿姨還是安慰了巫離幾句,水杯倒滿水擱在床頭,下樓了。
巫離昏昏沉沉地躺了兩天,不吃不喝。思想,停止了思考。
鄭歡因為嘉嘉感冒未癒,抱著來坐了會,打趣說:「你們這對乾媽乾女兒,到底誰給誰傳染了哦?居然一起生病了。」巫離只是笑著,伸手摸了摸嘉嘉,閉上了眼睛。
金臨風第一次走進巫離的房間,見巫離閉著眼,就坐在一邊沉默著。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對巫離說些什麼。巫離的反應,本在他想像之中,但是,他依然難過。
當初在裡山縣病房第一次見到巫離,那雙淡漠的眼,不帶一線生機,彷彿無慾無求,只是一心求死——那眼神,讓他心弦顫動。
莫名的,他很難過,很心疼,希望能為她做點什麼,至少,要喚起她生的希望。
後來,雲歌走了,她服刑了,聽說她在監獄裡安心學習,他很高興。再後來,她出獄了,工作了,也開始接觸朋友了,和他們在一起時,也開始歡笑,他發現,她其實很善良,只是心扉關閉太緊。
李珊阿姨得知巫離提前出獄,曾經幾次要求他,讓他轉告巫離,說雲歌在慕尼黑結婚了,但他沒有答應,沒想到,李珊會親自找到她,給了她致命一擊。
可是,李阿姨有錯嗎?站在她的角度,不過要讓他們彼此都有各自的人生,不再糾纏,不再回憶,好好生活,如此而已。
如果這次,她能挺過來,或許,這真的是好事吧?徹底擺脫過去,告別陰影,重新生活在陽光下,享受屬於她的愛情,婚姻。那樣的人生,或許才是她應該得到的?
金臨風沉思著,抬起臉,發現巫離已經睜開眼睛,正冷淡地望著他。
「好些了嗎?起來坐會不?睡久了會頭昏的。」金臨風瞬間恢復了常態,笑著。
巫離冷冷地開口:「你和雲歌,一直都有聯繫,對嗎?」金臨風點頭:「是的。他剛出國時,我們通過幾次電話,不過國際長途太貴,後來就改用電子郵件聯繫,有時一個月一兩次,有時幾個月一次。去年他博士畢業,被一家大學聘為助教,同時在一家公司任法律顧問,收入現在不錯。」
巫離聽著,又悲又喜:雲歌一直很努力,她知道的,他不管走到哪裡,都是努力的。
「他的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巫離艱難地吐出「妻子」這個詞。
金臨風移開了眼睛,沉默一會,說:「聽他媽媽說,好像是個留學生,學醫的,兩人準備以後移民德國。」
巫離喘息著:「她,漂亮嗎?」金臨風轉過頭來望著她:「不知道。」
巫離不再問話,望著天花板出了會神,閉上眼睛,扭過臉去。兩行淚水,滾下了腮邊,滴落到被子上。
終於結束了,所有的噩夢,幻象,悲傷,回憶,希望,一切的一切,終於結束了。
「咫尺相遇面不識」,原來如此!
他結婚了,和自己不再有任何關係。若干年後,即使兩人在某處相遇,或許已是韶華遠逝,甚至鬢髮叢生,縱然擦身而過,誰還認識誰呢?
金臨風一直等著,見巫離將頭縮進被子中,不再說話,就起來走動一會,給她杯子重新倒滿水,出去了。
她需要時間療傷,這一次,他幫不了她,她得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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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天竺,又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