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庭長,你放心,巫離的生命體征已經基本恢復正常了,血壓,心率,呼吸,都比較平穩,你這幾天不吃不喝不睡的,還是陪你媽媽聊會,安心休息下吧,這個病房,今晚就不安排病人了。」醫生勸著,法警也在旁邊附和。冷雲歌還想堅持要過去看,但看了看冷臉坐在一旁的媽媽,只好躺回病床上。
李珊坐在床邊,臉扭向一邊,心中,真是五味雜陳。
那個巫離,到底對他兒子下了什麼迷魂藥,讓他用情如此之深,完全置自己於不顧?
從三天前她知道巫離母女自殺,聯繫不到兒子,立即猜想到他來了裡山縣,打電話想警告他,叫他回去,可他根本不接,讓秦院長勸他,也置若罔聞,反倒是讓秦院長勸解了她半天:「兩人畢竟有過一段感情,人家現在生死關頭,他怎麼能做到袖手旁觀?我到覺得雲歌有情有義,所以,暫時就不要去干涉他吧。至於那些流言,反正別有用心的人總要找岔,別理會就是了。」
她無法反駁秦院長,可是,心裡憋得慌,也堵得難受。
他對巫離,當然是有情有義,明知她是殺父仇人,還不眠不休地陪在她身邊。可是,對他九泉之下的父親呢?對自己這個媽媽呢?他理解自己的心情嗎?明瞭自己的傷痛嗎?
她並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並非要追究巫離什麼,也不再仇恨車仁娜,畢竟,在當年,一個年幼,另一個,已經用死償還了罪孽。可是,為什麼還要和巫離糾纏不清?為什麼要這麼衝動,讓別人戳著脊樑骨做人?
「對不起,媽媽。」冷雲歌想了半天,依然只有這句話。李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並不回答。
對不起又如何?這段時間,說了幾十遍對不起了,可還不是照樣一意孤行?
見媽媽不說話,冷雲歌也只能沉默下來。
沉默,尷尬的沉默,氣氛有些凝滯。
剛才他暈倒在地,媽媽將他掐醒後,趕緊和法警一起將他扶到隔壁病床,出去買了飯菜,看著他吃完後,才鬆了一口氣。想到自己一直傷著媽媽的心,卻還累得媽媽跑這麼遠來照顧自己,心中內疚無比。
可是,他又能如何選擇呢?難道任由她自生自滅,置之不理?
醫生又進來了,一臉的興奮:「冷庭長,巫離有知覺了,知道痛,翻身,叫她還會答應,不過神智還比較模糊,估計再過一會就能完全清醒。」
冷雲歌呼地坐了起來,心猛地跳動了幾拍,才輕聲說:「謝謝你們。」醫生搖頭:「別說謝謝,剛才真是慚愧,要不是你一直堅持,我們都已經放棄了。看來醫學不能完全照著書本上的標準執行,有時也會有奇跡發生的。」還想再說,見李珊臉色太難看,忙告辭了。病房,又沉寂下來。
「她沒有危險了,你可以安心睡一覺了吧?」雖然憤怒,但終究更心痛兒子,李珊拚命忍耐著,不讓自己爆發。
她終於沒有危險了,終於要醒了!激動,內疚,睏倦,讓冷雲歌長出了兩口氣,躺回病床,剛要合上眼,手機短信提示,打開一看,金臨風來電:「所有工作已完成,只等簽委託書。」
冷雲歌合上手機,閉上眼睛。
爸爸,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兒子。冷雲歌不停地在心中默念,很快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病房裡已是一片漆黑,摸索著下床開了燈,媽媽已經不見。出了病房,一眼見到媽媽正站在重症監護室外,咬著嘴唇,隔著玻璃窗望著裡面,雙眼通紅。
不敢發出太大聲響,冷雲歌躡著腳走過來,見巫離已經醒來,半躺在病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任憑旁邊的護士問話,不做任何回答。
白色的房間,冰冷的雙眸,空洞的眼神,多麼熟悉的畫面!十三年前的情景,瞬間浮現在冷雲歌腦海。
那時的她,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殺死了兩人的父親?反叛?報復?仇恨?還是對生活的絕望?
父親的荒唐和失足,不但毀了兩個家庭,也改變了所有人的生活。這到底誰的錯?誰的錯?
李珊終於回過頭來,逼視著冷雲歌,眼睛一眨不眨,彷彿在無聲地譴責:看吧,看吧,就是她,殺死了你父親,你居然一直守護著她,你是個不孝子!你是個不孝子!
冷雲歌終於低下頭去,默默走回病房。
過一陣,李珊回來了,開始收拾東西,冷雲歌問:「媽媽,你要去哪裡?」李珊不理,收拾好後,提著包出門。冷雲歌追出來拽住媽媽:「媽媽,別生氣了,你要去哪裡?」
李珊站立一會,說:「我要去住賓館,明天一早回去。至於你,隨便你吧,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干涉你的任何行動。」說完,抬腳要走,被冷雲歌死死攬住了。僵持一陣,讓冷雲歌半拖半勸,回來坐在病床上,冷著臉,並不說話。
冷雲歌伴著媽媽坐下,張了幾次嘴,卻始終說不出口。他知道他媽媽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他的選擇,關係他終身的選擇。他只能沉默,心,糾結般疼痛。
時間在飛逝,已是凌晨時分了,母子倆誰也不說話。儘管,外面不時傳來家屬走動的聲音,但這個病房,依然令人窒息般的靜。
「媽媽,放心,我會離開她的。」冷雲歌艱難地開口:「等明天,確定她完全脫離危險,我跟你一起回去,不再和她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