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哲瓦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看婆婆已經在外面灶堂上忙碌,阿離正坐草蓆上,睜著眼睛看著自己。哲瓦看著阿離那對清亮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了陣她的臉頰,問:「身上還痛嗎?」阿離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怕,我會很快好的,克拉姆山神不會拋棄他的女兒。」
哲瓦聽見過好幾次「克拉姆山神」,好奇地問:「克拉姆山神是什麼?」「是保佑我們的神,是我們先靈的化身,它賜予我們土地和食物。」說了會,見哲瓦怔怔地看著她,補充說:「還有太陽真神,賜予我們溫暖,讓我們不受凍,讓萬物生長。還有月亮真神,賜予我們光明,讓我們不會在黑夜裡迷路。」說完,想起什麼似的,指著胸膛上的圖案:「這個,山神的化身,它會傾聽我們的祈禱,實現我們的心願。」
哲瓦呆呆地看著阿離,只覺她彷彿不似凡塵中人,不知該怎麼回答。
婆婆端著菜湯盆進來,笑著:「兩個娃醒了?在說什麼呢?來,起來喝湯,吃飯。」那菜湯是乾菜葉子,飯是苞谷米粑粑,還有一碗醃菜,雖然粗陋之極,但卻是婆婆平時都不捨得吃的東西,也是她幾天的口糧。
哲瓦和阿離飢餓了幾天,也吃得香甜。吃完喝好,哲瓦說:「婆婆,勞煩你幫我照看阿離,我去賣項圈僱車回來,等會給你飯錢。」婆婆搖著手:「別跟婆婆客氣,你們落難呢,買你們需要的東西就好,我要什麼飯錢呢,阿離受傷這麼重,今天坐車回去怕支撐不住的,不如休息幾天再走。」哲瓦看著阿離猶豫了會,拍了拍她肩膀,走出門去。阿離起身想跟著哲瓦,被哲瓦和婆婆勸阻了。
走了個多時辰,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剛進入鬧市區,就見過路行人不住搖頭歎息,竊竊私語議論,或者滿臉憤慨:「這什麼世道啊?出來走路都要受到盤查,犯人跑了就去抓嘛,到處盤查我們這些良民。」哲瓦一驚,轉過街角看過去,見各個路口都設立了崗哨,士兵正盤問著每一個人:「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看見小男孩或者小女孩就唬起臉:「你就是那個哲瓦吧?你是不是叫阿離?別想隱瞞,快說!是不是從土石來的?」
看著路人紛紛哀求,逃避,哲瓦心驚膽戰,知道官府正在緝拿他們。因為他們住的地方偏僻,簡陋,可能沒引起士兵的注意,可自己怎麼進去賣項圈呢?沒錢,阿離吃不到好吃的,也雇不了車,婆婆家那麼窮,再住下去連飯也沒得吃。
哲瓦想了想,走到一角落處抓起地上的泥灰,在臉上、脖子上、衣服上,一陣塗抹,取下金項圈,塞進骯髒破爛的衣服中,然後抱在手裡,才光著骯髒且滿是傷痕的胸膛走過去。
士兵一見哲瓦,立即過來盤查:「你個小孩,從哪裡來的?父母叫什麼名字?」哲瓦的心猛力地跳動起來,假裝用髒兮兮的手揩了揩鼻子,說:「大爺,我到處要飯,不記得父母叫什麼,求你賞幾文飯錢吧,菩薩保佑你。」旁邊的士兵笑起來:「這個娃有意思,你要求他賞你飯錢?他還想求你賞他飯錢呢。」那盤問的士兵看看哲瓦的又髒又破的褲子和衣服,那褲子前幾天受刑,被打成了幾個破洞,咂咂嘴,說:「晦氣!老子這幾天手氣就是背,快給老子滾!」
又東張西望地走了陣,找不到當鋪,見旁邊一金店,就猶豫著走進去,一店堂立即來轟他:「小叫花出去!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哲瓦張望了會,說:「來賣東西。」掌櫃從櫃檯後伸出頭,望著哲瓦說:「賣你這件破衣服嗎?你就直接說要我們打賞你幾文得了。」
哲瓦猶豫了會,推開來抓他的店堂,拿出那金項圈,說:「賣這個。」掌櫃和店堂睜大了眼,望著哲瓦:「你叫什麼?偷來的還是撿來的?」哲瓦大怒說:「我自己的,我從來不偷不搶。」掌櫃說:「看你這麼窮,會有這麼金貴的東西?還不老實交代,我讓官府抓你去盤問。」
哲瓦捏起拳頭,真想衝過去給掌櫃一拳,但想到阿離,想到外面還在抓他,只得忍氣吞聲地說:「求求老闆發善心,行行好,我發誓不是偷來的,是自己的,我娘說過是我一歲生辰那天給我打的,我一直戴著,現在有急用。如果你不相信,你給我五十兩銀子,我以後帶錢來買回去。」說完又補充一句:「到時還可以給你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