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孫小雨的電話一直沒人接,冷雲歌知道她還在生氣,不過昨天晚上的事,孫小雨確實有生氣的理由。
一直打到下午,孫小雨才接通了電話,冷冷地問:「有什麼話?」冷雲歌說:「小雨,昨天是我不好,跟你道歉,別生氣了,下班了我請吃飯,我們好好談談。」
孫小雨依然冷冷的:「有什麼好談的?你那麼繁忙,就在電話裡說吧。」「對不起,我知道昨天傷害你的自尊心了,等會去明月咖啡廳請你喝咖啡,消消氣。」「哼,和我喝咖啡不浪……」頓了頓,說:「等會看吧,不知道有沒時間。」
掛了電話,孫小雨心中依然餘恨未消,依照以前的脾氣,早就和他說拜拜了,但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對冷雲歌一再主動和遷就,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嗎?以前的驕傲哪裡去了?
下了班,冷雲歌徑直趕往城西的明月咖啡廳,他並不經常去那樣的高檔場所,雖然從小家庭也算富裕,外公在市委身居要職,但冷雲歌天性不喜歡排場和虛榮,尤其父親死後,繼父給的錢從來是能拒絕就拒絕,他只用外公的錢,所以在學校,他生活一直很簡樸。
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孫小雨喜歡吃的幾樣點心,咖啡,吩咐侍者:「等會再上。」
舒緩的薩克斯輕聲迴盪在咖啡廳,冷雲歌聆聽著悠揚的音樂,望著玻璃窗外的人來人往,想著如流水般逝去的光陰,曾經如煉獄般的日子,艱難的十三年,特別是每年的假期,無數個遐想的夜晚,可猛然回首,十三年,也不過恍如一夢。
等了個多小時,孫小雨才姍姍而來。一眼望去,敞開的呢子大衣裡,露出那緊身的淺紫色高檔呢子套裙,高到膝部的靴子,更顯出高挑婀娜的身段,配上那明艷的臉,一進門,就吸引了眾多驚艷的目光。
孫小雨見慣了那樣的目光,目不斜視地來到冷雲歌面前,脫下大衣,冷雲歌接過去掛在椅子旁,吩咐侍者上點心和咖啡。
孫小雨小口喝著,盡量不望冷雲歌,她還在生氣。想她孫小雨是何等驕傲的人物,所有的親戚哪個不把自己捧在手心裡當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哪一個不是男人中的極品?就冷雲歌這木頭人,自己一再主動,可他不懂得領情,還真當自己是個大法官,如果不給他點顏色看看,結婚後自己的地位堪憂。
冷雲歌說:「最近忙不忙?累不累?」孫小雨冷冷地說:「還好。」冷雲歌說:「聽嬌嬌說你們元旦要組織去海南旅遊,職工待遇都那麼好,看來你們公司上市後前景越來越旺啊。」孫小雨依然冷冷地說:「嗯。」心想這不全都廢話嗎?誰不知道「崇天公司」是本市龍頭老大,其分公司遍佈幾個省市,主宰了本市的樓市、家電、旅遊、建築,等等好多行業的興衰,自己都快成本市首富的女婿了,居然還像個局外人似的,在這裡說著不痛不癢的客套話。
冷雲歌一邊找著話題,勸著孫小雨吃東西,一邊大口吃著點心,他餓壞了,下班沒喝一口水就來等,況且他一貫食量大。
孫小雨看著冷雲歌那樣子,心中更是惱怒。自己還在鬧情緒,他卻視若無睹,吃得那樣香甜,不是說要和自己好好談談嗎?還以為他要好好認錯,結果自己等在一邊看他吃東西。這樣一個漠視自己感受的男人,值得為他披上婚紗做新嫁娘嗎?
歡快的薩克斯,彷彿明瞭孫小雨的心境,漸漸轉為低沉,不連貫的音符,彷彿正訴說著離別的憂傷,或是久別的相思。
孫小雨忽然傷感起來,刻意被她遺忘的初戀,此時浮上了心頭。那張帥到眩目的臉,俊美的五官,捧著鮮花深情的表白,那些,都曾屬於自己。可是,因為雙方都是驕傲的人,因為那時他們都還太年輕,所以他們錯過,所以他們已成陌路。
冷雲歌終於發現孫小雨眼裡湧出的淚,心中升起內疚,停止了吃喝,道著歉,遞過紙巾,讓孫小雨揩了眼淚,孫小雨說:「你吃吧,別管我。」
冷雲歌等孫小雨情緒漸漸平靜,問些公司裡的情況,孫小雨回著話,不再耍脾氣,但兩人都刻意繞過春節結婚的話題,彷彿他們只是普通朋友,偶然相逢在這裡,禮貌而客氣地交談著。
冷雲歌終於鼓起勇氣,說:「小雨,前些天你爸爸找我邱叔叔商量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一直沒回話,是我不好,所以今天想跟你好好聊聊。我是想……」
「雲歌,」孫小雨忽然打斷他的話:「別提那個了,我知道你不想現在結婚,其實,我也不想那麼急。」
喝著已經冰涼的咖啡,孫小雨將酸澀的眼睛轉開。憂傷的旋律,疏離了眼前本來親密的人。有些東西,原來以為忘記了,但是,其實沒有。
孫小雨望著冷雲歌,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以前很隨便?我交過幾個男朋友,但並不是個隨便的人,雖然和你……不是第一次。」聲音小了點,冷雲歌不知道該不該接過話題,因為他沒有在乎過這一點。孫小雨扭過頭,說:「我知道,你是個很穩重的人,我是你的第一個女人。如果結婚,我相信你是個好丈夫。」
自己會成為一個好丈夫嗎?冷雲歌默然。
「春節結婚的話,只是父母他們的期望而已,我想我們應該多瞭解一段時間,暫時就不考慮結婚的事情,你同意嗎?」
冷雲歌望著孫小雨,確定了她不是在說氣話,點點頭說:「好。其實我這個人有很多缺點,可能並不是你理想中的人。如果有天遇到你真正喜歡的,就告訴我,我會祝福你,真的。」
見冷雲歌依然波瀾不驚,客氣周到,孫小雨心中一陣失落,越更傷感。
又客氣了幾句,冷雲歌送孫小雨上車,心中突然一陣輕鬆。他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本來想了好多話,考慮著怎樣不傷孫小雨的自尊,但她的眼淚打亂了他思維,卻不想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下車來到操場,等了一陣,沒見到巫離。到了三樓,敲了半天也沒人應,想到可能是在上夜班,又坐車往醫院駛去,到達醫院門口,覺得自己有些失常,人家在上夜班,說不定很忙,自己這樣跑去算什麼?暗笑一陣,又吩咐司機掉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