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內,一個白衣男子淡雅地撫著琴,如雪的白衣在微風之中輕輕地飄動,漫天的髮絲伴隨著琴音悄然起舞,輕柔的音調中,夾雜著淡淡的傷感。
嚴夕涵的心突然一痛!
這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樂律,都讓她的腦子一片的空白。隱約的,她想起了小院、琴音、還有那個始終看不清楚的白衣男子。可這一切卻又模糊的讓她捉不到頭緒。
緊跟著嚴夕涵走進人群的五兒,驚訝地張大了嘴。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腦子裡只出現了三個字。
墨公子!
「小,小姐,這人是……」她緊緊地抓住嚴夕涵的手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嚴夕涵微微轉頭,問道:「怎麼了,五兒?」
五兒指著那個彈琴的白衣男子,指尖顫抖。「小姐,他,他是……」話卻怎麼也說不下去。因為那個白衣男子在此刻抬起了頭。
沒有俊美妖嬈的容顏,沒有清雅如泉的淺笑。
有的只是一張,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面容!唯一讓人覺得出塵的,是他淡雅的氣質,以及清澈見底的眸子。
他。不是墨公子!
五兒再次訝異地說不出話來。原本的欣喜,在此刻卻化成了濃濃地失落。
嚴夕涵卻並為在意她的神情,因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雙清亮透徹的眸子所吸引。
這雙眸子,是這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
沉默許久,嚴夕涵才低低地問道:「請問,這首曲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平凡的容顏,在這一瞬間,竟讓人覺得有些炫目。「是一個故人告訴在下的。」他的聲音有些乾澀,亦有些嘶啞。卻又帶著幾分清透的韻味。
嚴夕涵怔了怔,又問道:「那這位故人現在何處?」
白衣男子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卻沒有答話。
好不容易回過神的五兒,再也難掩情緒的跑到白衣男子的面前,問道:「公,公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
如此直接的問題,讓白衣男子有些愕然,清澈的眸子裡也閃過了一道複雜的光線。「墨漓,你可以叫我墨漓。」
五兒最後的希望也隨著他的回答而破滅。「莫離?好奇怪的名字!」她喃喃地走回到嚴夕涵的身邊,皺著眉,仔細地打量著這位自稱是莫漓的男子。
姓莫?
嚴夕涵的眸光一閃。
「莫公子,能否請你告知,那位故人是誰?」嚴夕涵固執地再問了一遍。
墨漓定定地看著她,然後微微一笑,素手微動,輕揚的樂律緩緩地在他的手裡流淌。「姑娘何必如此執著!」他的聲音混合著琴音,竟是說不出的好聽與清遠。
嚴夕涵上前了幾步,淡淡地說道:「並非是我執著,而是這首曲子的來歷非同尋常。」
聽到她這麼說,墨漓的手微微一顫,音律也隨之顫抖了一下。「恕莫漓不明白姑娘說的話。難道這首曲子還有什麼奇特的地方不成?」
「不錯,這首曲子不屬於這裡。」嚴夕涵幽幽地說道:「此曲名為此生不換,莫公子,你那位故人可曾與你說過這首曲子的故事?」
嚴夕涵的話沒有讓墨漓驚訝,卻讓五兒驚呼起來:「小姐,我想起來了,這首曲子就是你那晚在院子裡彈過的。怪不得,我會這麼的熟悉。」
墨漓淡淡地笑著,指尖輕碰琴弦,一曲罷,他收琴起身道。「我倒是很想聽聽這首曲子裡的故事。不知姑娘可願意告知?」
「可以。」
「那我們去前面的茶樓慢慢地談,可好?」墨漓語氣溫和地說道。
嚴夕涵捻眉輕歎。「便依莫公子吧!」
五兒疑惑地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尤其是嚴夕涵。自從她清醒後,就不再多言。往日裡,便是對朔衍、玉舒,也不多說什麼。今日為何對這為墨漓公子破了列呢?
難道是因為這首曲子?
還是說,小姐她想起了墨公子?
雖然這位莫漓公子的氣韻很像墨公子,可畢竟,他不是。小姐不會是把他當成了墨公子吧!
五兒擔心地看著前面兩人的背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後,疾步地追了上去。無論小姐如何想,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地跟著小姐。
茶樓內。
茶香四溢,茶氣裊裊!
嚴夕涵和墨漓相對而坐,五兒坐在嚴夕涵的左手邊。
桌子上,三杯熱茶,幾碟小點心。
「姑娘,能否請你告訴我這首曲子裡的故事。」墨漓看著嚴夕涵,眸光閃爍著點點的情緒。
嚴夕涵看著面前裊裊升起的白煙,面露傷情。「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也要告訴我那位故人是誰?」
墨漓思量了許久,才點點頭。「好!」
「此生不換,講的是一對戀人三生三世的故事。女子是女媧娘娘的後代,有著永生的壽命。可是她卻愛上了一個凡間的男子。那男子是修真人士,求的是仙道。可他卻為了女子破了戒。寧願將一生的修為拋棄,也要和女子一起。」嚴夕涵淡淡的聲音,在這茶氣裊裊的茶樓內緩緩地響起,帶著些朦朧與感慨。
五兒認真地聽著嚴夕涵所講的故事,眉頭輕輕地皺著,因為她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定然是傷感的。
墨漓神情莫測地看著嚴夕涵,平淡的容顏下,暗藏著哀傷的情緒。
「後來,女子和男子一起選擇了跳崖。男子只是一介凡人,自然是難以活命。可女子卻是想死,又死不了。如此,第一世,他們有緣無份,相愛卻終究無法走到一起。」
「那麼第二世呢?」莫漓輕輕地問道。
「第二世。」嚴夕涵淡淡地一笑,將目光落在了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上。「女子等了五百年,終於等來了男子的輪迴。這一世,他依舊還是尋仙問道,每日裡做的就是如何提高自己的修為,如何去參悟這世事輪迴,如何去看破紅塵的癡情怨愛。可或許是命定的緣分,他依舊還是愛上了女子,再次為她拋棄了自己的理想。然,這一世,他們終於結為夫妻。」
「若能成為夫妻,倒也不枉那五百年的等候。」墨漓似有感慨地說了一句。
嚴夕涵搖搖頭,繼續說道:「可他們之間卻有了誤會。女子在睡夢之中,喚了一個男子的名諱。那是五百年前刻骨愛戀的名諱。可就是因為如此,男子卻誤會了她心裡另有深愛的男子。兩人之間有了矛盾,女子負氣離去。再次相見,卻是生離死別。男子為了救自己心愛的女子,血染天地。」
五兒越聽越難過,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努力地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墨漓幽幽一歎,問道:「那麼第三世呢!」
「第三世,終究還是分離。」嚴夕涵繼續說下去,如霧般的茶氣籠罩著她清冷的容顏,使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唯有那清淡的語氣裡,帶著那麼一絲的難過與惋惜。
「小姐,難道他們又有誤會不成?」五兒忍不住問道。
嚴夕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輕輕地將故事說完。「又是一個五百年,女子終於再一次等到了男子的輪迴。可這一次,她卻不想再害男子,所以在他尚是嬰兒之時,親自將他送到了修真門下。並立下誓言,今生定不與男子相見。可在一次男子有危險的時候,女子終究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出手救了男子。看著那深戀的容顏,她再也無法放開男子的手。」
「那麼三世的結局呢?」墨漓有些焦急地問道。
「忘情水。傳說有一種水,可以使人忘記自己傾心相戀的人。」
「你是說,他們喝下了忘情水,忘記了彼此?」
嚴夕涵搖搖頭,憂傷的說道:「喝下了,卻再轉身之後,又吐了出來。忘情,忘情,到最後只能靠著這份情,這份眷戀而努力地在這塵世活著。彼此牽掛,彼此思念。可令人傷情的是,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個世間,還有個人,是那麼的刻骨思念著他!」
墨漓怔怔地低著頭,沒有說話,臉上一片的平靜。可他微垂的眼眸之中,卻是翻騰的情感。
五兒難過地擦拭著自己的眼角,神情哀傷。
茶樓之內,一片的安靜,誰也沒有再說話,淡淡的悲傷在這茶樓之中裊繞。
許久,墨漓抬起頭,眸光清透地看著嚴夕涵。「那位故人,是我今生之摯愛!」他淡淡的語氣裡,有些刻骨的思念,以及濃濃的情感。
嚴夕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邊揚起一抹複雜的笑意。「在第三世的時候,女人以為男子會嫌棄她已不在青春如昔的容貌,因此想盡辦法想恢復自己絕世的容顏,卻不料,也因此而和男子有了誤解。」
墨漓一怔,他緊緊地盯著嚴夕涵。「姑娘的意思是,容顏並不重要?」他眉頭緊皺地問道。
「若真心相愛,何必在意這些。愛的是這個人,而不是那絕色的容顏。」嚴夕涵淡淡地說完這一句,便起身往茶樓外面走去。
五兒則是慌忙地起身,跟了上去。
墨漓靜靜地看著她們的離開,修長的雙手撫上了自己的平凡的臉頰,清澈的眸子中滿是深深的情愫,以及淡淡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