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前,玉舒靜靜地看著床上那張蒼白的臉,如玉般溫潤地眸子裡,暗藏的淡淡的傷懷,與濃濃的情意。他原本進宮是為了看朔衍的傷勢,卻沒想到,才跨進殿內,就看到嚴夕涵昏倒的身影,以及她蒼白無力的容顏。
夕涵……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握住那雙冰冷纖細的手。如此纖弱的她,讓玉舒的心如同壓了一塊重石,怎麼也喘不過氣來。
旁邊的幾位太醫在商量過後,走出一個年長的老者。「王爺,這位姑娘只是因為氣血攻心,再加上她本身體質薄弱,所以才會一時昏倒的。」
「那她怎麼會忘記了一些事情?」玉舒淡淡地問道。從五兒口中,他已經知道嚴夕涵將天風谷的那一切都忘記了。或者說,她是把關於墨一切的東西,都給遺忘了。
老太醫醞釀了一番說辭後,才解釋道:「有些人,在受到強烈的刺激時,會下意識的保護自己。而這樣的結果,可能會使她刻意的去遺忘了一段相關的記憶。微臣聽說,嚴姑娘曾經昏迷了長達半個月之久。想必,她是不願自己醒來,藉著昏迷,來逃避一些事情。」
夕涵,這就是你忘記墨的原因嗎?
墨的離開,讓你傷痛到無法接受,所以,你才遺忘了他,是這樣嗎?
玉舒心痛地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問著。一個是他的親人,一個是他喜愛的女子。這般雙重的打擊,叫他如何能不難過,又如何不心痛呢!
老太醫見玉舒沒有反應,忙又說道:「王爺其實不用擔心,這種遺忘,並非是真的忘記了。只有有一個契機,那麼,嚴姑娘就會把一切都想起來的。」
「你是說,夕涵有可能想起一切?」玉舒皺著眉,問道。
「有這個可能。只是不知道這個契機是什麼,所以微臣也……」
「沒事了,你們都下去吧!」玉舒揮揮手,說道。
「是,微臣告退!」
一陣跪安之後,殿內又恢復了原有的安靜。
玉舒安靜地坐著,腦子裡卻閃過墨墜崖前的情形,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腦子裡盤旋,再盤旋。
當時他正抱著朔衍上馬車,在聽到嚴夕涵的叫聲後,慌忙從馬車裡出來,卻只看到那抹白影正飛快地往下墜。如墨般的長髮,絕望而又絢麗的在空中飛舞。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心神俱裂。
雖然知道從崖上墜下,生還的幾率很小。但玉舒卻依舊派人前往崖底巡查。可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卻無絲毫的音訊。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只要一天找不到墨的屍首,他也就不會相信墨真的已經死了。
「王爺,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五兒輕輕地走到玉舒的身邊,問道。
玉舒搖搖頭,淡聲說道:「不必了,我在這裡等夕涵醒了再走。」
「天都黑了,小姐卻還是沒有醒。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不願意再醒過來呢?」五兒擔憂地跪站在床榻前,語氣裡有些濃濃的痛惜。嚴夕涵的突然昏倒,讓她真的是又驚又怕。
「不會的,有我們在,夕涵她怎麼會不願意醒來呢?」玉舒愛憐地輕撫嚴夕涵蒼白的臉頰。「夕涵,你一定要醒過來。不要逃避,無論是怎麼樣的傷痛,我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一定要醒過來。」
床上的人兒似乎聽到了呼喚,眉頭輕輕地動了動。玉舒和五兒驚喜地看著嚴夕涵,等待著她的甦醒。可是,卻怎麼等,也不見她睜開雙眼。
「墨公子的離開,對小姐的打擊真的很大。」五兒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嚴夕涵,幽幽的說道。「自從她醒了之後,我就沒有再看她笑過。就算是偶然微笑一下,也是帶著一種悲傷的。那種笑容,我看了就揪心。王爺,或許你不知道。現在的小姐,整個人都是悲傷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都是透著一股悲涼。她雖然把墨公子給忘記了,可是她的心沒有忘記。每一次,只要提到墨公子的名諱。小姐的臉色就會一片的慘白。像這一次,她會昏倒,也是因為墨公子的緣故。」
隨著五兒的一字一句,玉舒眼中的悲傷越來越濃。他突然覺得墨是幸福的,至少,有一個人那麼的在乎他。即便是忘記了,卻依舊還是那麼的在乎。
夕涵,你對墨的情意,究竟有多深?
「夕涵醒後,再也沒有提到過墨嗎?」許久,玉舒才如此問道。
五兒怔了怔,「沒有。我偶然提到一次,小姐卻問我墨公子是誰。只是,她問的時候,神情很痛楚。」
「是嗎~~」玉舒歎息地說了一句後,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五兒,從今天開始,就不要再在夕涵的面前提起墨。雖然這樣對墨不公平,但也只能這樣才能讓夕涵少點痛苦。既然要忘記了,那就全部都忘記吧。」
「五兒明白。只是皇上那裡……」
「我會和他說清楚的。這段時間,你們就先住在宮裡吧。夕涵的身子不好,有太醫的照顧,我們也放心些。」
五兒為難地看著玉舒:「王爺,小姐她並不喜歡住在宮裡。何況……,在這宮裡,總是有人在監視著我們。雖然沒有看到人,但我和小姐卻都有這樣的感覺。」
五兒的話,讓玉舒的臉色一沉。強烈的恨意從他清澈的眸中湧現。那毫不掩飾的刻骨恨意,讓五兒生生的打了一個顫。她從沒想到,一向溫潤如玉的玉舒,也會有這樣的神情。
而她不知道的是,玉舒此刻恨的那個人,就是害她家小姐昏迷痛苦的罪魁禍首。如若她知道,只怕她也會這般的狠絕。
許久,玉舒的眼裡的幽暗才慢慢地消退。他看了看五兒,輕聲說道:「你放心,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的。夕涵,那就麻煩你照顧了。」
「照顧小姐是我的職責,王爺,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好好的照顧小姐的。因為她不僅僅是我的小姐。更是我的姐姐。」
堅定而溫情的話語,讓玉舒微微一笑。而床上的嚴夕涵,眼睛輕輕地轉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睜開。「五兒,玉舒!」乾裂的唇瓣輕輕地挪動著,喚出了兩人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