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愛是佔有,是唯一,是廝守。
可是我卻覺得,愛是一種守候。
看著她憂傷難過,我沒有安慰的語言可說。可是,我會默默地陪著她一起難過。她想喝酒,我便陪著她一起喝。
她喝醉了。醉顏酡紅,唇角微揚,眼裡盈滿笑意,腳步踉蹌地走向我。
我的身心都顫抖起來,激動的浪潮澎湃,在心裡洶湧。站起身,扶住她搖搖欲墜的嬌軀。她手中杯子裡的酒潑灑出去,她卻在我懷中咯咯笑了起來。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多麼的幸福,幸福的想要死去。
可是,她卻在我的懷裡,醉眼朦朧,呢喃著喚了一聲王兄的名字。
我攬住她腰身的手,頓時僵住。
苦笑連連,我還是壓住心中的酸楚,任由她將我緊緊抱著,柔柔地靠在我懷裡,將我當成他……
如果這樣她會感覺幸福,我依然不嫉妒……
她在我懷裡仰起臉,踮起腳尖,絕美的面龐越離越近,水漾的眸子裡儘是癡迷,沾著酒液的紅潤誘人的唇,也朝著我越來越貼近。儘管很期盼,很渴望。可是,看著她眉宇間的憂傷,那是為了他人而起的憂傷。我依舊忍住心裡的痛楚和酸澀,制止了她的動作,歎息著提醒:「我是墨離。」
她怔住,然後,倏地脫離了我的懷抱,那突然疏離的姿勢,讓我看著好難過好難過。
懷中一空,我的心,彷彿也被掏空了一般,悵惘難言。
她說,不醉不休。我便陪著她,繼續喝。其實,已經不是陪著她喝了。我此刻,也是多麼地想大醉一場,什麼都不要想,不會難過,不會心痛……
送她回去的時候,她搖晃著站立不穩,我乾脆就抱著她,將她放於她所住的小屋的榻上。癡癡地低頭看著她絕美的容顏,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嬌顏,在她精緻的眉眼間,癡迷留戀地反覆摩挲描畫,滿心的柔軟。多想,永遠地這樣下去。多想,將時光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
終是抑制住內心裡的渴望,準備抽手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卻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然後伸長手臂,勾上了我的脖子。驚訝中,被她扯了下去,重心未穩,跌壓在她的身上。
心頭劇震,帶著期盼地喚了她一聲:「千尋?」
可是,她脫口而出的呼喚,卻打碎了我的想念。她緊緊地摟住我的脖子,有淚水從她眼角滑落,這次卻不是為了我。她喊的,依舊是王兄的名字……
我心頭煩亂複雜,百感交集,混亂矛盾無比。
如果,我夠卑鄙,夠狠毒,夠冷血無情,在她此刻的迷濛和誤會中,要了她。從明天開始,她會不會就只屬於自己?
可是,我捨不得,捨不得這樣對她。
狠下心,壓住心頭澎湃的情緒,甩開她繼續伸過來的手,不顧她滿臉令人心碎的迷茫,我轉身黯然離去。
第二天的時候,我才發覺她走了。
王兄雖然滿臉落寞和陰鬱,卻是沒有派人尋她。我隱隱地感覺到可能發生了什麼,可是,連王兄都不去尋找,看來,他心中,已經是下了什麼決心,或者,他們之間,有什麼約定吧。
可是,我們都不知道的是,再次見到她的時候,竟然是在很久以後的與墨易對恃的戰場上!
當看到她那樣無措地被人帶上來的時候,我的心,幾乎是驀然地停止了跳動。手中大刀幾乎脫落,忘了身處戰場,忘了周圍虎視眈眈的敵人。只怔怔地看著她。
她還是那樣的美,美的不沾塵埃。即使站在這血腥漫天的戰場上,她依舊是纖塵不染。
我就這樣望著她,忘記了一切,甚至忘記了呼吸。
然後,背後到胸口一陣劇痛讓我驚醒,在我反應過來是中了偷襲時,已經控制不住地昏倒過去……
再次醒過來時,已經身在王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幾日。只知道,恍如隔世般,心裡,一直忘記不了的是那戰場上的一抹妖嬈。
直到不久後,我倚靠在榻上閉目休息。依舊是如常地有人推門進來,該是送藥來的侍人吧。漫不經心地睜開眼睛,我卻震驚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眼前白衣勝雪,美麗絕倫的女子,赫然就是自己心心唸唸的那個人!
她似乎有些變了,目光清澈剔透,滿臉嬌憨。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失去了記憶。雖然少了以前的那般淡定從容。可是,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中,依然還是那個完美的她。
她走過來,餵我吃藥,我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一般,只愣愣地盯著她瞧。
「喝呀。」她舀起一湯匙的藥汁,送到我唇邊,我本能地張口喝了下去。溫熱的藥汁入喉,我這才相信這不是夢!激動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幾欲欣喜若狂。
喝完藥後,她準備離開了。她收拾東西,抬腳要走時,我忍不住開口喚她:「千尋。」
她回眸嫣然一笑,如花綻開:「別擔心,我還會再來。」她竟然懂得我不捨的心情,我終於安心,一直目送著她離開,心中,是從來未有過的甜蜜喜悅。
她果然是每天都來,於是,這段受傷的日子,竟然成為我最懷念的時光。從來沒有受過這樣重的傷,我卻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恩賜,而不是災難。
也許是心情愉悅的緣故,我的傷好的很快。
她開始扶著我,到外面走動。然後,我教她學習飛鏢。她學的很快,也很開心。當然,我是最開心的。
這個時候,我卻感覺到王兄的落寞。他的隱忍,他的成全。
我開始沉默了。
她是愛王兄的。為了王兄的毒,她冒險出城去拿解藥。
她愛他如此之深,他也愛她如此之切。
得知她被墨易擒住時,他不顧自己的毒傷,按要求,一個人獨自去了祈王府。明知道是不歸路,也依然笑著赴約。
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重傷昏迷了,胸前血如泉湧。那樣高大的,我曾經以為可以撐起一片天空的強壯身軀,此刻,卻是那樣無力地倚靠著柔弱的她的身上。
心很痛很痛,也很複雜很震動。
當兩個只能選一個,當兩個只能救一個,我該如何選擇,我該怎麼辦?
「快帶他走!去讓御清救他!晚了就來不及了!」她的眼淚洶湧而出,心痛地望著已經昏迷不醒的王兄,對我哭喊道:「快啊!」
我被她臉上的痛震住了,看著王兄胸前汩汩流出的血,我咬緊牙,驚痛地瞥了一眼她,然後,扶住王兄,衝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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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她最終還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而且,還給我們帶來了意外驚喜。竟然將龍家的後人帶了回來,給我們平添了許多力量,扭轉了頹勢。
而且王兄的毒也解了,一切皆大歡喜。我卻發現王兄有了心結。
那個心結,就是我。
他的成全,傷了她。她負氣離開,被那個女子尾隨了都不知道。我暗暗地跟著她們,救了她,卻也不慎與她一起掉落懸崖。
我希望她和我一起回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王兄。他們明明互相愛著卻打不開心結,我要幫他們解開。
可是,他們都是這樣固執的人,一直固執到王兄登基為王,都還沒有釋懷。
我終於找到了王兄,第一次向他剖開了我對她的心思,也第一次認真地跟他談了自己的感情。並且告訴他,該成全,該退出的是我。
王兄沉默了很久,然後,他突然擁住我,哽咽著低聲說了謝謝。
我知道,他的心結已經解開,他會給她幸福。而我,也因此幸福著。
提出了要親自接送她成為他的王后,只是為了心中的不遺憾,要親自將她送往幸福。不料途中卻出了意外。一生中,第一次經歷這樣大的考驗。還好,最終,沒有出事。我更加堅定了,一定會讓他們幸福。
終於,經歷了一切磨難,皆大歡喜了。
甚至,她的舊疾也似乎好了,成功地擁有了王兄的孩子。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比他們還高興。
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得到了他們的幸福。她和王兄,竟然也暗示著我也該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可是,他們不知道,看著他們,看著她幸福,我就足夠了。
如果,這一生,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也許,我可以將就其他女子,過完此生。可是,她出現了,我就再也無法將就,寧願選擇孤獨。孤獨地看著她幸福,默默地為她幸福而守護。
可是,我還是沒有守護好她。
當看著身懷六甲的她從那高台上墜下,我的心,差點就停止了跳動。想也不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將她不斷墜落的身子接住,輕柔地攬進懷中,緊緊護好,緩緩落地。
看到我時,她微笑,心安。卻突然又皺起了眉頭,然後,有汩汩的鮮血,從她身體裡流出,甚至浸濕了我的衣袍,讓我驚慌不已。
一邊讓人喊太醫,一邊抱著她疾奔。怕跑的快了,她承受不了;又怕跑的慢了,她身體裡的血會流光……
殷紅的血,隨著我的奔跑,蜿蜒了一地。我不敢看那驚人的猩紅,那種害怕和絕望又緊緊地攫住了我的心,怕失去她,真的很害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