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暗沉的夜空,幾點繁星在天幕中閃爍。月光慘淡,淡淡清輝灑進豫城。
「韓將軍,韓將軍!」錢迅用在墨修那裡順手「拿」來的幾錠銀子,買通了豫城的獄卒,偷偷來牢中看望韓風。
她在牢門外,蹲下來,望著裡面趴著一動不動的少將,著急地呼喚著。
那少將外袍髒亂不堪,歪躺在牢裡的乾草上,聽到她的呼喚,恍惚醒來。
「韓將軍。」見他醒過來,錢迅心中微喜,又喚了一聲。
「軍,軍師?」韓風原本還有些迷茫的眼神,在看見錢迅時,立即變得一片清明。連忙艱難地爬起身,跌撞著走過來,隔著牢欄,與錢迅對望著。
「將軍,你何苦……」錢迅起身望著一向英姿颯颯,俊逸明朗的他,此刻竟落泊至此。不免有些傷感。
韓風卻似是非常欣喜,臉上的髒污和灰塵絲毫掩蓋不了他眉宇間的英氣。他坦然笑道:「軍師,能再次見到你,我真高興。你失蹤了以後,我……我們都很擔心你。」
「豈可因我一人,而亂了軍心?」錢迅輕聲歎道。「將軍應以大局為重。」
韓風沒有答話。心中卻是澎湃難抑。
自從第一眼見她,他的人生裡已多了另一份使命,那就是——守護她。守護這個看似柔弱,卻異常堅強的女子。
得知她被俘以後,他的心中彷彿被人硬生生狠狠扯掉一塊,那種痛苦,是他一生中不曾遇過的。
心急如焚,他掙扎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在他們退回豫城的路上,企圖解救她。
其實他心裡勝算不大,但他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只要看到她,知道她無恙後,他就安心了。
他的傷不算什麼,甚至死都沒有什麼,只要她,安好。
但是他的心情,自是不敢對她說的。
只默默藏於心中。
錢迅見他低頭,也不忍再譴責他。從袖中掏出一瓶傷藥,遞給他,柔聲道:「你好好養傷,我找到機會,放你出去。」
韓風默然接過藥,抬頭間,卻突然一臉驚詫地望著錢迅後方。
錢迅見他神色異樣地望著自己後面,連忙轉身,抬眸,怔住。
只見身後,居然站著墨離!
他無聲無息地立於那裡,她甚至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了。
「墨,墨……」錢迅此刻才發覺自己連喊他的名字都不敢。
墨離冷冷看了韓風一眼,然後才望向錢迅,神情依舊淡漠。「跟我走。」
錢迅可憐巴巴地望了眼韓風,他朝她笑笑,示意自己不會有事,讓她放心。
錢迅才安心點頭。然後忐忑不安地低頭跟在墨離後面,心中七上八下。
出了大牢外,走了沒有幾步,墨離停止往前。錢迅一直低頭往前進,差點撞上他,心中又是一驚。趕緊硬生生剎住腳步。
墨離轉身,黑眸中依舊淡漠無波,淡淡地看著一直低頭的錢迅。
只是這樣看著,什麼都不說。
越是這樣,錢迅心中卻是越加難安,幾乎連冷汗都要冒出來。
誰會想到,千羽的尊貴公主,又是大軍的督戰軍師,會怕一個人,怕到如此境地?
錢迅心中懊惱,卻又無奈不已。
人的恐懼感一旦產生,是很難克服的。就像她害怕黑暗一樣,恐怕一生都克服不了。
以前在宮中,她總是不敢一個人在黑暗中入睡。總要侍女留一盞宮燈,伴著入睡。等到她睡著以後,侍女才敢把燈滅了。如果是半夜醒來,她就會急急地呼喚外殿的侍女,再次點亮宮燈,如是反覆。
後來進了軍營,營帳與營帳之間,本來就是燈火通明,守夜衛兵徹夜來往穿梭。所以沒有黑夜的感覺。
被俘以後,同樣是營帳生活,燈火不滅,她也很久不曾經歷恐懼。
唯有碰見墨離,才會這樣的害怕。
她有些恨自己。
明明他與自己年紀相仿,為何自己懼他到如此地步?
有些不甘心自己的怯懦,她抬起頭,逼著自己望向墨離。
見她直直望向自己,墨離卻偏開一直注視著她的目光。然後轉身,繼續往前走。
感覺有些怪異,錢迅心中納悶,卻也不敢作聲,只得繼續隨在他後面走著。
直到墨離把她帶往一間院子。聽到裡面傳來的女子嬌笑聲,還有墨修的朗朗大笑。
錢迅才知道他們來到了墨修的住處。
她心中哀歎:等待她的,又是一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