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禍害了誰 相認,離別的苦 第十二章  一切,都結束了
    已經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我最後一次彎動嘴角,雖然在笑,但真的再也無力強撐,輕輕閉眼,身子發軟,風在耳邊呼嘯,身體向前墜去,心,也跟著墜,過往與他在一起的場景在腦海裡逐次閃過,顛覆了我冰涼的世界——

    洞房內,我的書生,笑嘻嘻的將我們喜服的衣角緊緊的繫在一起,用盡溫柔的口吻對我道,「始知結衣裳,不如結心腸,坐結行亦結,結盡百年月。」

    我記得啊,仍然還是記得這句誓言啊,可為什麼,我就要沒機會了呢?

    曾經,甚至,直到那一劍未刺入我的胸膛之前,我都以為我們真的能在所有事情結束了之後,天長地遠,歲歲年年。

    可是,不論我怎麼努力,怎麼掙扎,都還是無法敵過老天,對不對?

    果真如命定月老所說的呢,我還是終究逃不過這致命的一劫,可為什麼,我用自己所有的堅強都換不來美好的幸福?

    書生,我的愛人啊,我恐怕,已經等不到你了!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睜眼,對上書生眼裡深藏的緊張和擔憂,微微一笑,放任自己靠入他堅毅溫熱的懷抱中。

    伸手,輕輕的撫過他安靜秀雅的弦月眉,筆直挺秀的鼻樑,粉嫩稍薄的唇片,開口,「禍害......禍害......我......在想,這一生,究竟......是誰......禍害了誰啊?可是,我好像已沒......沒機會再禍害......你......了......」

    他抱著我的手臂緊了一緊,眸子裡倒映出我胸口的瑰紅,對著我溫雅的笑,但眼裡的淚,卻潸然而下,「無心,你還記得麼?你還欠我的診金呢?」

    胸口碎開般的痛楚,似乎是要將我一點一點的撕裂成散片,我遲緩的抬眼看向書生,卻發現,並看不清他的臉,模糊一片,而我只是覺得冷,那麼的冷,冷的讓我全身打抖,又那麼的痛,痛的讓我無法再動一下手指。

    我勉強的開口,話語卻控制不住的打著顫,「記......得!」

    他仍舊緊緊的摟著我,聲音控制的極好,可是臉上的淚灼痛了我的皮膚,也燒痛了我的心,「這一次,我的診金,你一定要做到,知道麼?」

    我點頭。

    他又笑,低頭,湊近我的耳,聲音極輕極緩,但是那每一個字似乎都是從他內心深處掙脫出來的一般,那般的讓人心殤,「答應我,不要丟下我,這世間,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頓時,我淚雨滂沱。

    終於抬眼望去,空茫一片,他明明就在眼前,我卻如同什麼都看不見了一樣,也不知道自己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我自己聽的,我的聲音輕的猶如囈語,那樣的輕飄飄——

    「禍......害,記住......我愛你......真的......愛你......別傷心......我會......陪著......你!」

    恍惚中,我彷彿聽見了書生的聲音,那樣的飄忽無助,「無心,不要離開我,不要......」

    意識終於都失去了,獨留一片黑暗和一個香軟的胸膛。

    一直綿密而下的雪,在不知不覺間悄悄的停下了,幽邪谷重又回復了它平日的寧靜,只是,谷內上方清澈的天空,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雪地裡,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腳印。

    一個白衣男子抱著一個被血染紅的女子,緩緩的走在雪地裡,他的腳步並不是多快,可似乎也不是多慢,只是,腳步有些顫抖,有些顛亂。

    他心底無比清楚,也無比絕望,要救好她,不是易事。

    夢雅不僅餵劍入她的胸膛,還在劍上淬了世間無解的「絕情魂」。

    從他們相遇伊始,到相知,再到相愛,他一直都告誡自己,要好好保護這個受過很多磨難的女子,好好疼惜這個堅強的女子,他不允許別人傷害她一絲一毫,也忍受不了她受一點的委屈......

    突然,他就那樣心痛的笑了,低頭,看著懷裡沉睡的她,他說,「無心,顏同遠說的對極了,一直在傷害你的人,是我,我現在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禍害你......在我們相愛的這場買賣裡,你吃虧了,所以,你一定要撐著,要好起來,要連本帶利的禍害我,知道麼?」

    知道,知道,她多想回答他啊,可是,她真的沒有力氣再眨眨眼了,她只能強撐著自己僅剩的一點意識,感受他的愛,他的溫暖。

    她臉上的血色越來越少,唇色越來越烏黑,他看著,心疼,心痛,害怕,不捨,眼角的那一滴眼淚,滴落到了她的頰上。

    三十幾年來,他從未為誰刻意流過眼淚,也從未絕望過,可是,這一次,他怕了,他慌了,他哭了,他無措了,他無法想像,她要是離開了,自己會怎麼樣......

    他的身後,站著一身紅衣的包打聽,黑衣的司馬傲天,玄衣的慕容惠乾,數百名白衣的神衛軍,以及著五顏六色衣飾的武林掌門,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他們都沉默著,留給他與她一片寂靜,只睜眼,濕了眼眶,目送著他與她的離去。

    極目遠望,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白色的蒼茫之中。

    忽然,眾人驚異的發現,谷內雪峰的顛上,不知何時已站著一個人,那人滿頭的銀絲,白髮被風吹著亂舞,他的懷裡,抱著一個人,那是他的兒子——顏晨旭。

    顏同遠,竟然一瞬白頭。

    他蒼老的聲音,至雪峰之上傳下來,悠遠,飄渺——

    「千丈崖壁千丈哀,我竟無緣坐上最高位,縱橫天下!這是命......是命啊......走到了末路,可悲,可歎......一輩子的心血,無數條的人命,到頭來仍舊是一場空,一場空啊......旭兒,涗兒,爹來陪你們了......」

    顏同遠的內力催發,雪峰上的積雪慢慢滾落,瞬間就要崩塌。

    司馬傲天提氣,正欲飛掠上前,卻被包打聽拽住了衣袖,「晨旭是你的弟弟,更是他的兒子!」

    積雪傾軋而下,眾人立時撤退而出。

    司馬傲天回頭看了一眼雪峰上的父子,終是轉身,退出了谷外。

    厚厚的積雪,大塊的巨石,掩埋了幽邪谷,也掩埋了一些人坐擁天下想要得到的那一份遺詔。

    一切,真的,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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