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你,你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我想躲。
可是無路可躲:「你,不是一直叫我小奕兒的嗎,天心,姐姐?」
筷子,從手中滑落,在杯盤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
手在發抖,無力握成拳。
逃不開他目光的緊鎖,似那百煉鋼化作繞指柔,綿綿密密的延伸,纏繞雙眸,纏繞身心。
頭昏沉沉的,眼開始迷離,只能傻傻的淪陷在一汪深不可測的情感裡,直到失去意識。
最後所見,是他不明所以的皺眉,隨後,一片慌亂……
醒過來的時候,頭有些沉,睜眼所見,緩緩反應過來是我在舅舅家住的房間。撐著自己坐起來,渾身有些犯懶,手臂有點痛。
隨意的摸上去,發現衣服下感覺不對,掀開袖子,意外的看見手臂上綁了紗布,隱隱還透著血痕。
不明所以的摸摸腦袋,發現腦袋上也疼,再看手指,蹭下了一些紅色的藥水痕跡和黑色的碎痂。這是怎麼回事?
我試著下來走了兩步,腳不太對。挽起褲腿,青青紫紫的傷痕不少,像是撞傷的。
若不是這屋子眼熟,我差點懷疑我又穿越了。
推開房門走出裡屋,結蓮睡在外間榻上。我沒有驚動她,走出了屋子。
天色濛濛亮,院子裡仍然一片安靜。清晨的空氣冷冽而清新,蕩滌了胸腔間的濁氣,登時清醒多了。
看了看隔壁幾個屋子,靈心和娘都不在。這是給娘家人回來時候住的院落,除了我這個屋子有我和結蓮住著,倒也沒外人了。
一路走出去,下意識的就走到了隔壁的寧心居。
繞過月亮門和照壁,是我熟悉的地方,始終保持著當初的樣子,除了那幾棵古木歷經滄桑越發的遒勁。樹下的鞦韆,被保養的很好,上了桐油,不怕日曬雨淋。
進門,左手是我的書房,書架上擺著那些熟悉的書本。
桌上,筆墨紙硯一如當年,不過多了一個小盒子。
拿起這個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打開,意外的飄出叮叮噹噹的音樂來,居然像是現代的八音盒。輕快的節奏,不就是江南的採蓮曲麼。誰這麼有創意製造出如此工藝精巧的東西來?
盒子底部只刻了冬郎的一句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
是誰呢?細細梳理著記憶裡的人,這盒子應該只有戴耕煙能做的出來。這曲子倒像是花秀歌會唱的調。不過這句話,說的是誰?戴耕煙?周昌?還是姬文生?
也無從追究起了。
走出院子,正要回去,看見溫奕之在院外:「大表哥,這麼早。」
溫奕之像是被我嚇到了,先是一喜,然後對著我單薄的衣衫皺眉:「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也不多穿點出來?」
「我才醒,不冷。」我朝著他走過去,覺得他樣子頗有些憔悴。
溫奕之伸手握住我,順便把上了我的脈搏。他雖然沒有學醫,但身在這樣的醫學世家,耳濡目染怎麼也懂些皮毛的:「還好,下次出門一定要多穿一點,春寒。」
「我知道了。」現在的身體底子好,不怕冷不怕熱。
「身上還疼嗎?」溫奕之眼裡似乎有些後悔和擔憂,輕輕捋起我的袖子看手臂傷情。
「不疼了,就是看著嚇人。」我伸手對著血印子滲出的地方按了幾下,只有輕微的疼痛。
溫奕之一把止住我對自己行兇的手:「不要亂來,昨天換藥時候還有些滲血呢。還得幾天才能好。」
「昨天?我睡了好幾天了嗎?」
溫奕之放下我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扶我回房間:「進去說,再給你換次藥。」
結蓮被我進屋的動靜驚醒,驚喜的叫道:「小姐你醒了,太好了。不過怎麼跑外面去了呀?」
「結蓮,把藥箱子拿來,再去給小姐熬個藥。」
「是。」
坐在床沿,溫奕之拉下屏風上的外套給我披上,接過結蓮拿來的藥箱,給我換藥。
傷口還挺嚇人的,一條刀痕約摸有十多厘米長,痂還沒結,不過已經沒血出來了。蘸著高濃度白酒擦淨傷口周圍的血跡,然後抹了些白白的藥膏,再纏上紗布。
「好多了,等痂出來,再抹綠凝露消疤就沒事了。」
還有頭上,受傷比較淺,痂已經掉的差不多了,溫奕之就抹了那個綠凝露,淡淡的薄荷香很是好聞。
還有腿上,青青紫紫一大片,夾雜著一些擦傷。好在溫家就是不缺藥,這點根本就是小傷。
看著溫奕之心疼的給我腿上上藥,我輕聲問道:「大表哥,你有沒有受傷啊?」
溫奕之抬頭看了看我,然後繼續抹藥:「沒有,我的傷,都讓你給我擋了。」
啥?不懂。
「嘶——」
「這裡撞的比較重,可能好的最慢。」溫奕之控制著手上的力道,加了點內力,把藥膏均勻的抹在傷口上。
「對不起,是大表哥連累你了?」
我搖頭:「怎麼會呢?」
「知道你睡幾天了嗎?」溫奕之放下褲腿,給我蓋上被子,讓我靠在床頭,「三天了。若不是解決了那些傷害你的人,大表哥真沒臉來見你了。」
結蓮端著一碗粥進來:「小姐一定餓了吧,先吃點東西,藥還要一會兒好。」
溫奕之接過粥:「我來就好,你去看著藥。」
不容我拒絕,溫奕之舀了粥,吹涼了,一勺一勺的餵我吃。
一邊吃,一邊總算解了我的疑惑。
事情很簡單,就是有人嫉妒溫家幾乎壟斷了蘇州的醫和藥,本來想給溫奕之下藥抓他回去的。於是,難得溫奕之出門吃飯,在菜和酒裡下了無色無味的藥。沒想到就我吃了菜,溫奕之一口沒碰。
但我倒下的聲音,讓外面的人以為成功了,衝進來發現溫奕之好好的,就我倒了而已。無奈之下,火拚了!
而我的傷,也是陰差陽錯,溫奕之本來打算抱著我逃了再說,沒想到他們看準溫奕之帶著我不方便逃,拚命攻擊。然後,本來砍向溫奕之的一刀,會因為我的手臂被離心力帶動正好幫溫奕之擋了一下,砸向溫奕之的板凳被我滯後的腿給袢到而砸歪……以此類推,所以我一身傷,而溫奕之全然沒事!
真夠烏龍的。
我很無語。
溫奕之出門繼續解決事情的後續去了。
聞聽我醒了,結蓮端著熬好的藥來的時候,溫遠攏春和溫家的哥哥姐姐們也都一窩蜂趕來了,一邊說我怎麼那麼傻給溫奕之一個大男人擋刀子,一邊心疼我這三天昏睡外帶一身的傷,可算醒了沒事了。
攏春很權威的做了個結論:「天心啊,奕之受傷舅娘自然心疼,可是你受傷舅娘更捨不得啊。你對奕之的一番心意,舅娘懂。你舅舅已經派人通知你爹娘去了,回頭,我們就把你和奕之的事,一併商量了。絕不委屈了你這番折騰。」
心意?我和小奕兒的事?委屈?
舅娘你打算亂點鴛鴦譜啊?我當時昏迷的一無所知,哪裡知道這番折騰還故意拿自己血肉之軀擋刀子啊。
正要尋找同盟,發現舅舅和表哥表姐們全是一臉理當如此的表情,我徹底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