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我剛剛接到調令,我們要去蘇州做知縣了。」
半大不小的男人了,樂得跟個小孩子一樣跑進來抱著我傻笑,然後一轉眼看見小女兒在旁邊好奇的打量難得見到的不穩重的老爹,臉立馬紅了,「那,那個,娘子,我先回屋了。」
還真是夠單純的男人。
我對著小女兒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小女兒抿著嘴淺淺笑,然後繼續在旁邊陪我種藥草。
你說我這麼個才色並重的火辣美女,怎麼就看上一個沒貌沒膽迂腐又古板的臭書生了呢?真是孽緣!
我跟小女兒這般大的時候,就跟著祖父滿中原的跑,採藥製藥看病。不是我自誇,我那時候就知道,憑我這手醫術和美貌,一般男人想追我,美得他了。若非高大英俊家財萬貫體貼溫柔而且又專情的男人,想都別想。
我爹娘都是醫藥世家,當初兩個獨子結婚就說好了,大的歸娘家,小的歸爹家,各自繼承各自的衣缽,所以我從小在外祖家獨霸寵愛。加上整日在外奔波,外祖父對女德女戒那種東西感冒的很,所以三從四德在我眼裡就是個P。
十五年約定到期,我要回家行及笄禮並且定下婆家來,我死活不幹。可是外祖父是個重信用守承諾的人,這回怎麼也要我回去。
哼,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我偷偷給自己用了點藥,正好夠我在及笄禮前滿臉出一次痘痘,到及笄那天給等著看笑話的人看看,誰還敢來給我提親。
果然,有人當堂就竊竊私語:「溫夫人這麼漂亮,怎麼就生了個女兒長這樣,難怪一直在外祖家不回來呢。」
正合我意,我當場就翻了臉,裝著不堪受辱的樣子衝出了大門。
當然,袖袋裡銀兩我早就備好了。
江湖,我來啦!
不過財不露白,色不露相,我頂著我的麻子臉一路從蘇州南下,每日喝涼水吃乾糧,偶爾用點要不了人命的毒行俠仗義,日子過得逍遙無比。
這日正趕著到下一個歇腳處呢,突然老天變臉下起了大暴雨,匆忙間躲進附近的破廟躲雨。雨一直不見變小,我順手砸了幾張破桌椅點了個火堆取暖,從包袱裡取了幾個饅頭乾肉烤著吃。
一陣咕嚕嚕的巨響突然傳出來,然後又是一聲巨響,我很確定我不會發出這樣恐怖的腸鳴音。循著聲音找去,被菩薩像後面一具滿面塵土的「乾屍」嚇了一大跳,差點直接棍子招呼。細看才發現原來是個男人,穿著質料還算不錯的長衫,好像被綁了好幾天的樣子,餓的只剩兩眼放著狼一樣幽幽的綠光,嘴唇乾裂的就跟那旱災年頭開裂的土地似的。
三大碗水一個水泡透的饅頭下肚,書生總算活過來了:「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盡。」邊說眼光邊瞄向我手裡的肉乾和饅頭。
我最討厭的就是這樣迂腐兮兮的書生,說話不嫌累得慌,有話還喜歡說半句藏半句。我把手裡的饅頭和肉乾都掰了一半給他:「想要就直說,不要酸腐兮兮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臉色一紅,沒敢接我的東西。
我把東西往他身上一丟,愛吃不吃,餓死活該。
吃晚飯,我看了看,從包袱裡抖了件薄毯子出來往火堆旁一鋪:「你,去門口睡,給我看著。我要睡覺了。」
「那,那……」他捧著還沒吃完的肉乾想說兩個男人為什麼他不能睡覺。
我兩眼一蹬,怎麼,吃了我的東西給我守夜都不行?
他一下縮了回去,抱著饅頭和肉乾以及僅剩的半碗熱水挪到了破廟門口。
這呆頭鵝,衣料還算不錯,人卻是呆的可以。難怪被打劫。
一夜睡到天亮,我起身,看見門口那書生困得要死,頭點的小雞啄米一樣頻繁,還拚命掐自己保持清醒。
我踹了踹他:「喂,呆頭鵝,你不會自己偷睡會兒啊?」
他一下醒來,下意識的一抖才出聲:「嗯,恩人有命,在下禮當回報。」
職業的敏感,讓我在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伸了手去觸他額頭,順手把了把脈:「你個笨蛋,自己生病也不知道啊?」
他呆呆的摸了摸額頭:「我還以為是我太睏了呢。」說完,彭的一聲,倒地不起。
哎~我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啊。
醫者父母心,我雖然不是父母心,也還是有點職業道德的。總不能讓這個笨書生在這兒生病死掉也沒人理吧。一邊熬藥一邊狠狠罵著自己的濫好心,明明討厭書生,還要掏錢給他治病。
黑乎乎的藥倒進碗裡,我稍稍涼了涼,就直接掰開他牙關給他灌了進去,管他回頭又嗆出來多少。
書生就是書生,身子弱的不像男人,一病就是三天。
好容易我可以脫身了,書生吶吶的對我說著嘮叨了一萬遍的感謝感激感動,目送我離開。
我一邊走一邊還覺得嘮叨聲仍在耳邊繞啊繞的,心想這趟這是虧大發了。
三天後,我又遇到了一個快被餓死的書生。我正哀歎自己怎麼運氣這麼衰的時候,那身更加灰暗的長衫、那張更加鬍子拉扎瘦的不成人形的臉,以及嚴重的肺炎,讓我崩潰了——我上次真是白白好心了。
死拖活拽進客棧,老闆說本店一不接待乞丐,二不接待死人。
我一把把銀子嵌進老闆身後的櫃檯:「開不開房?」不開,我讓你見識見識我還沒拿人試過的毒藥。
好在還算識相,立馬給開了間上房。
銀針藥材外加泡藥澡,總算把這倒霉的書生救回來了。看著床上不著一縷等著散熱的瘦瘦的男人身體,我一時按捺不住好奇,把他當標本研究了起來。尤其某個我沒有的東西,還真是古怪的很啊。
外祖啥都教我,這個也講過一些,但因為外祖母說有些東西要適度所以沒講多。沒見過實物,平生憾事一樁啊。
我正玩的起勁,突然東西站起來了,啊,我嚇了一跳,外祖可沒講過這個啊。
書生似乎不太舒服,哼哼唧唧的不安起來。
我惱啊,這死書生幹嘛啊,睡著了還敢嚇我,枉費我救他了。
書生終於醒過來了,見到自己**的立馬羞了個渾身通紅,抱著被子裝起了純情小女人:「這,這,嗯,恩人……」
外祖母說新婚之夜就要這樣子欲遮還露,然後相公就會接手剩下的活計,然後會生孩子。到時候有問題再當面咨詢。外祖母果然沒說錯,這樣子看起來可比什麼都光光的擱眼前有意思多了。可是他對著我露出這副模樣幹嘛?莫非男人也流行被看光身子就要以身相許?不過抱歉了,我對書生沒興趣。何況我還沒驗證過下來該做的活計到底是什麼。
「我對酸書生沒興趣,所以不會對你負責的。」我決定有些事說清楚比較好。
書生臉紅得可以和太陽比誰更紅了,之間額頭上冒出幾絲可疑的白煙後,人又暈掉了。
我把了把脈,沒事啊,除了心跳快了點。莫非被刺激過頭了?管他的,吃飯去。
等書生好了,我本來要自己繼續上路的,可是書生死活跟著我。我進飯館吃飯,他就坐在對面看我吃。我住店,他就在外面找個屋簷隨便裹一晚上。
我很火,這呆書生搞什麼?
突然剎車回頭看著他:「你到底想幹嘛?」
書生臉一紅,往後退了三步才敢說話:「姑娘……」
「姑娘?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我無所謂的問他。
「那,那天姑娘你換衣服把,把,把……」呆書生說話聽得我好累啊,「把**忘在房間了。」
我拚命豎起耳朵,才挺清楚,原來說我忘了肚兜給他看見了。不就一個肚兜嗎,有什麼:「然後呢?」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在下,在下毀了……」
「停!」又來了,「我說你有完沒完,都說了我不會對你負責的,反正毀了你清白也沒別人知道,何況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居然被我這麼個醜女毀了清白的是吧?放心,我也不會四處宣揚。就當我們沒見過,還行?你再敢追來,叫你嘗嘗我厲害!」
呆書生愣在當地,總算沒跟來。
走到半路想起來書生沒銀子,這一路要不是我還有點良心給他留著吃的,早餓死了。偏偏還裝什麼讀書人的節氣,寧願餓死也不肯乞討,真,真他那個啥的迂腐。
走回去,他還在原地發愣,看見我回來很是欣喜。
我給他丟了一塊銀子:「吶,不要再被搶了。」
書生臉色一暗,摸著手裡的銀子低頭不語。
我最討厭默不吭聲滿腹牢騷卻不肯說的人,尤其這還是男人的時候。我加快了腳步,很快離開。
你說啥叫孽緣啊,就是我怎麼走沒還是再次遇到他了。一個人傻乎乎的任由人家摸著他身上所有可能藏錢的角落,順帶還把他那件唯一還算值錢的舊長衫剝了帶走了。
「你又犯什麼傻?」一包迷藥丟過去,全都放倒。
書生沒想到我會再次出現。我也沒想的,不過大概方纔我不小心故意認錯方向了。
本來打算把幾個膽大妄為的小毛賊送交官府的,不過呆頭鵝心軟,說人家也是逼不得已,好在也沒打算傷他。
我瞇著眼看了看他,第一次見識到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啊。不過,我可沒這麼好心,隨手灑下一包癢癢粉,叫他們受點罪去。
我是立志要找完美男人的,可是偏偏遇上這麼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書生,樣貌普通,一肚子墨水太滿所以呆子氣太濃,性格彆扭,認定了的事不撞南牆不回頭,顯然缺少世俗磨練而對生活沒有概念。搞不好就是某個大富人家破落後出來的子弟。
算來算去,唯一的優點,就是他認定我毀了他清白,所以對我所有的壞脾氣和刁難都默默全盤接收了。嗯,這個不錯,逆來順受,正合我意。因為他以為我毀了他清白,所以他只看得到我,很好。就這一臉麻子,他都看上我了,看來以後錯不了了。
這麼比較來,他那些毛病,也不是不能改的。而這唯一的優點,卻不是人改了就能有的。那就他了。
我決定了的事,向來不後悔,所以,呆書生,你接招吧。你的清白,咱就徹底正式接收了。
但他看見我洗的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出現在他面前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誘惑他的時候,第一句話就引得我某性突發。
他說:「姑娘,在下已有妻室,請自重!」
可是某性突發完了我就生平第一次後悔了。
那一夜痛死後,我決定明天就拖呆頭鵝回去找外祖母,什麼剩下來的事情男人接手就好了?萬一男人也不懂怎麼辦?
學問不教全套的果然害人不淺。
九斤出生會這麼遲,全都應該去找他太祖母算賬。
看看半斤蹦出來的多順利,雖然我現在知道原來那次呆頭鵝,哦,我相公是想說「他毀了我的清白」而不是「他(被我)毀了清白」,早就有表示負責的意思。
不過,過程不重要,結局很好就可以了。那些糗事,不提也罷。
來來,女兒。娘以過來人的經驗教教你,啥叫追男手段和生娃的全套必需知識。
你雖然像娘我,比你半斤姐姐漂亮,沒有你爹和你兄姐那樣的單純,也沒有九斤和半斤那樣會被人笑話的乳名。但不是娘說你,怎麼總就比人少了些說不上來的東西,沉默乖巧的過分,這樣子將來可怎麼把男人牢牢抓手裡呢?
娘可是立志把你培養成不輸給娘的辣女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