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這趟南巡,計劃不少地方,孔聖廟、泰山祭、黃河沿線、江寧明孝陵、杭州西湖、蘇州園林都去到了,回信還捎上了溫遠和攏春的一封信,可是難得。
溫遠攏春絕對的增產報國標兵家庭啊,從康熙五年成親到現在二十八年,二十三年間生了五個兒子兩個女兒。長子溫奕之隨著姬文生在外闖蕩十年,去年剛剛回蘇州一邊接手家裡的藥材生意,一邊開始創立自己的商號了。次子和長女對溫順的醫術很有興趣,衣缽學了多年也算小有本事。三子小書獃一個,最喜歡鑽研各種稀奇古怪基本絕跡的藥材,和他們那個最小的喜歡鑽研毒藥的女兒正好絕配,他們倆的院落是閒人莫入後果自負。四子五子是對雙胞胎,十成十繼承了溫遠的腹黑和攏春的「善解人意」,自小只要蘇州哪家雞飛狗跳找這對小冤家準沒錯,逢人三分可愛七分乖巧,一回頭不順眼的人立馬遭殃。不過溫奕之回家之後,突然就找到了崇拜的對象——他們萬能又博學的大哥,所以現在聽話不少。
順帶還提了溫遠的姐姐李妗和姐夫王國正。當年的書獃王國正前幾年中了科舉,去年調回蘇州當知縣,真算與溫家有緣分了。
攏春隨信還寄來了一件純正的蘇繡春衫,若非京城早春寒意難敵,我一定要換上美一下,飄逸而輕柔,繡工精緻——顯然是攏春親手繡的。
愨惠沒去過蘇州,對這麼美的漢式裙子很少看到,驚訝的不得了。給我小心翼翼的疊好,說等天氣暖了,一定要穿給她看看。
日子波瀾不驚的過,除了禛兒昨晚起夜著了涼,儘管提前喝了藥仍然開始咳嗽打噴嚏,我不慎也中了招,嗓子疼的不行還渾身發涼。
孫之鼎再次發揮他的黃連功,大筆一揮我就半個月沒離開藥罐子。人家小禛兒三天就好了,我這身子果然還是落下啥病根了。
喝到最後一天藥的時候,玄燁南巡迴來了,比預計的早了十天,我訝然的端著藥碗看著面前如天神般突然降臨的男人,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怎麼不注意著身體的?」他帶著不贊同責備我。
我咕嘟一口吧剩下的藥喝光,毀屍滅跡:「注意著呢,這不全都乖乖喝完了,又活蹦亂跳了。」
他解下風塵僕僕的大氅,坐在床沿摸了摸我的額頭和手。
「孫太醫每天都來的,前天就說已經好了。」
他放下一顆心,抱住我滿滿吸了一口我身上的藥味:「你啊,這身子要更好一點我才放心。生了場病,又清減許多。」
「你要是按計劃回來,我肯定又給養回一樣兒了。」
「不喜歡我提前回來?」
我滿足的抱著他:「喜歡你回來,不過你身上這味道最好洗洗去。」一身騎馬出的汗味,熏得我幸福的想流眼淚。
他回來了,又肯定了我一部分的《治河經略》。
玄燁依然很忙,去年索額圖和我大伯佟國綱帶著使團北上與沙俄談判,中途遇上準噶爾部噶爾丹擋道而不得不返回京城。準噶爾部噶爾丹自打攻破了喀爾喀部,勢力就在不停擴張中,而且最近有勾結沙俄的趨勢,所以和沙俄談判劃定疆土的事已經不容遲疑。生於憂患,說來容易做來真是不易啊。
待和沙俄定下再次談判的時間地點的時候,夏日又已經走到了。玄燁想著要再去塞北看一下,於是借口送慧姨娘古北口避暑帶著老大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八一起出門去了。小六是已經沒了的德玉的孩子,小七生來腿腳不便所以不太出門。小八上學表現不錯,於是這次也被允許一起出門,可把衛琳琅樂著了。
許久不出場的可愛年紀不小了,自從第一次生了崽之後再也沒生過,也是古怪。愨惠養的小花比可愛還早就沒了,至今沒知道怎麼回事。還不如可愛,雖然年紀不小,仍然精神著,每日裡聽見吃飯跑的完全看不出來已然步入老年狗的行列。
愨惠帶著可愛在院子裡洗澡。這宮裡一下子走了主人和這麼多孩子,還真有幾分冷清啊。敏妍在傍晚時分天氣涼些的時候,抱著小十三來玩:「天心,禛兒不在寂寞了吧,來,十三郎借你玩。」
十三郎掙扎著從敏妍手裡下來,直直跑去看可愛:「愨惠姑姑,十三郎來幫你洗狗狗。」
「這臭小子,看見玩比看他額娘還重要,也不知道給我留點面子。」敏妍似真似假的抱怨著,看向胤祥的目光卻充滿了溫柔和寵溺。
我舀水澆著院子裡的花草,笑著接口:「所以像你。」
「哈,就知道你要說我壞話。」敏妍挽了袖子又提了一桶水過來,美其名曰幫我澆水,第一勺子水不懷好意的衝我就來了。
我早有防範,一勺子水也送了過去。
兩個三十歲的老女人,居然就這樣子玩笑的像個孩子。
正鬧著呢,閃躲到窗邊的敏妍突然叫道:「天心你在這裡種了什麼?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啊。」
我停下手擦了擦臉,湊過去看:「這,居然發芽了?」
「是什麼啊?」
「曼殊莎華,我種了十多年了,從來沒發過芽。這是天要下紅雨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敏妍沒聽過這名字,只是單純的開心,還給細心的澆水:「說明你誠意感動上蒼了唄,好事啊。我還沒見過呢,這是花嗎?」
「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生於弱水彼岸,花開無葉,葉生無花,只一團妖紅似血絢爛緋紅。」
敏妍的手抖了一下:「怎麼說的這麼詭異的。」
我給曼殊莎華充分澆濕了土,拉著敏妍走開:「等花開那天,你就知道了。」
連著幾天吃飯都沒什麼胃口,知棋不放心的傳了孫之鼎來給我把脈,可是什麼事也沒把出來。
孫之鼎說他證實了我這兩株夾竹桃汁液、葉及莖皮有劇毒,雖對心脈定喘鎮痛有一定作用,但份量很難把握,入藥煎湯或研末,均宜慎用。平時樹枝採下來可以像艾葉一樣熏熏蛇蟲鼠蟻,但誤食可致命。
「看來我若離開,你還務必幫我把這兩株樹給連根鏟了。」
「離開?」孫之鼎心一驚。
我搖搖頭:「沒事,順口說說的。我也就是用它來提醒提醒自己,但若哪天生老病死,留著提醒誰去?」
孫之鼎默然,不過走的時候不忘提醒我:「主子若再有不適,千萬即時傳喚微臣。」
大概有些事情會讓人覺得僥倖或者意外,但說不准什麼時候回頭看,才發現原來這就是個預兆,比如我好好兒的突然心口痛暈過去,醒來卻完全沒事。
這種感覺不是心臟病發作,我這身子若有心臟病,我早八百年就該和玄燁說再會了。
可是隨後發起低燒來了,每天下午和晚上發熱,早上沒事。偶爾頭痛手痛背痛全身痛,藥罐子經驗告訴我情況似乎不太妙。
孫之鼎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緊鎖了眉頭思慮半天,建議最好通知皇上回來。
愨惠一聽就哭了,說不管我反不反對,都要告訴皇上去。
而我沒有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