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與四川峨嵋山、安徽九華山、浙江普陀山共稱「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以其佛教寺院歷史悠久、規模宏大位於全國佛教四大名山之首。按佛教傳承之不同,寺院分為青廟和黃廟。青廟亦稱和尚廟,僧侶大都為漢族,一般穿青灰色僧衣,稱青衣僧。五台山大部分寺院屬於青廟。青廟中又有十方廟和子孫廟之分。子孫廟按師徒關係實行家傳制,外寺僧人不得在本寺擔任職事。十方廟可以接待四方來僧,在寺僧人亦可十方雲遊,組織管理實行選賢制。黃廟亦稱喇嘛廟,屬於藏傳佛教。五台山藏傳佛教均屬宗喀巴大師創立的格魯派,信教喇嘛均穿黃衣,戴黃帽,稱黃衣僧。
這次浴佛節由最大最古老的寺院大顯通寺承辦。所有青廟皆有參與,不可不謂是佛教盛事。
因為皇族的到來,台懷鎮和山上早就開始戒嚴了,所有人的出入都被細細檢查著。也許是為了安全,也許是為了其他。
我換上尋常男衫出了別院,玄燁和福全已經在那兒等我。
李德全牽過來三匹馬,我們一人一匹,上馬就向山上而去。
跟著玄燁向上,往大顯通寺方向。一路上不少士兵把守,山道冷冷清清,經常有人攔住我們檢查。玄燁也不作聲,只是由福全出示腰牌,然後通行。
大顯通寺近了,寺前把守的人愈發的多,隱約還能看見幾張面熟的侍衛臉在晃悠,一臉凝重的樣子。不過我們並沒有進入顯通寺,而是從旁邊繞向北側,停在了一道猶如天梯一般的台階前。
向上看去,層層台階看著就嚇人。
下得馬來,玄燁拉過我的手,三人就毫不猶豫的開始爬台階。
我在心裡默默數著台階數,一直以為身體還可以,這下才知道差的不行,直爬得雙腿發軟眼冒金星。
玄燁在我面前蹲下來:「上來,還有一半呢。」
福全沒有作聲,只是走在我們後面注意著我們安全。
又爬了一炷香時間才到的山頂。
梵宇琳宮四個字金光燦燦的掛在殿前,隱約帶著青廟的風格,出入的和尚卻都是黃衣喇嘛。寺院規模雖比半山大顯通寺小些,但也相當宏大。殿堂房舍層巒疊嶂,看起來都是年代頗新。尤其與五台山諸寺不同的是,這寺廟華麗大氣的很,瓦為三彩琉璃瓦,磚為青色細磨磚,豪華程度可謂是五台山諸寺之首。隱隱覺得這建築風格面熟,再細看,居然是參照皇宮模式營造的。
當下心就一凜,明白這緣由必然深刻了。
曹寅早就在寺廟門口候著了:「二位主子,住持大師已經在裡候著了。」
「他呢?」
曹寅搖搖頭。
兩人面色都不是很好,收拾了一下情緒就跨步進去。
一個面有菜色的老喇嘛披著主持袈裟坐在上首唸經打坐,直到領我們進入的弟子在他耳邊大聲叫道:「師父,貴人來了。」
老喇嘛這才緩緩停了撥動佛珠,睜開細細的小眼睛,從縫裡把我們四人都打量了一番,尤其盯著我的目光很是刺眼:「確是貴人來了,請上座。」聲音帶著一些嘶啞,說不上好聽。
玄燁在主持身邊坐下,福全坐在了右下首,我陪著曹寅站在了他們身後。
老喇嘛似乎挺滿意我的識相,菜菜的臉色又送了我意味難明的一眼:「不知貴人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在下是為五台山浴佛節一事而來見佛,不知佛何處可見?」福全先開了口。
老喇嘛似乎沒有聽懂那樣撥了撥佛珠:「佛麼,五台山隨處可見。本寺為黃廟,不參與青廟佛事,也請不動大菩薩,貴人最好換個寺廟看看。」
「空相大師,原是北宗玉林琇大師師侄門人,在菩薩頂修行五十年,十八年前接受行字輩弟子一名,不知在下可有說錯?」福全特意在「玉林琇」三字上加了重音,非要老喇嘛挺清楚不可。
老喇嘛也不意外這點事:「玉林琇大師啊,記得,貧僧師叔。圓寂多年了。」
「那大師可還記得,這梵宇琳宮為何要從青廟改黃廟?」玄燁沉聲說道,並未因老喇嘛的話語而動氣。
老喇嘛慢悠悠的晃著腦袋唸經。候在他身邊的大喇嘛大聲的在他耳邊吼:「師父,貴人問為何青廟改黃廟。」
老喇嘛恍然大悟有人在說話:「都是供的文殊師利菩薩,青廟黃廟又有何差別呢。」
老喇嘛顯然在裝傻。
我和玄燁對了一眼,開口道:「既然青廟黃廟無差別,師父為何不參與青廟的法事呢?這浴佛,拜的可不就是文殊菩薩麼。」
脆生生的嗓音未加任何掩飾,一聽就是個女子的聲音。老喇嘛根本耳聰目明,那我又何必掩蓋什麼呢。給我進來,那必然有他的道理在。
老喇嘛不動聲色的繼續裝傻,不過右眼皮貌似不小心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災。不知道老喇嘛信不信這個。
大喇嘛以為師父又沒聽清楚,湊到老喇嘛耳邊又吼了一嗓子。
我看見老喇嘛的耳朵不太舒服的動了兩下,才開口道:「這改的也不就梵宇琳宮一個,貴人何必執著於此呢。」
「既然如此,不知可方便讓我們四處看看?」
「惠林。」
「弟子在。」
「帶貴人四處看看。」
隨侍在旁的大喇嘛上前來,仔細看才發現也是個練家子,走路只腳尖踩地,五大三粗的人走路居然沒有一點兒聲音:「是,師父。」
要逛完這幾十畝地大的寺廟不是幾個時辰就能結束的事,玄燁就點名要看下僧房、膳堂、經堂。
一間一間素淨的僧房排列在寺廟的後部。日暮的鼓聲響徹寺廟,快上晚課了,僧房陸續有黃衣僧走出來,經過大喇嘛身邊互相行禮鞠躬,然後目不斜視的離去。
玄燁和福全的目光緊緊盯著每一個經過的僧人,直到再也沒有人出現。
隨手推開一間僧房,沿牆擺著一張偌大的炕,被子整整齊齊疊在上頭。除了些座椅板凳和一個大大的「禪」字,了無長物。
「這是初入寺的普通弟子居所,年長弟子的僧房在這邊。」惠林大喇嘛稍加介紹道。
隨著惠林來到年長僧人的房間,這邊大多是單人間或者雙人間,更小巧,但同樣的簡潔清淨。
然後去了膳堂,只見一溜一溜的長桌子長椅子整齊的擺放著。
福全細細巡視著:「每日裡,膳食如何?」
惠林沒有說什麼佛語帶過,而是實在的介紹著:「撥爛子、天花菜是常見的,其餘的視季節而定,一般每位弟子兩小碟素菜一碗清湯。」
看不分明玄燁的臉色代表什麼意思,他點點頭,隨著去了經堂。
不待走進,梵音已經從經堂往外傳來。那樣整齊如同吟唱一般的誦經聲,盤旋在清冷的山頂,營造出莊嚴肅穆的氛圍。不時有木魚和敲擊的聲音傳出,直接震向心頭,酸酸的。
我們站在殿門外,沒有踏進去。眼光逡巡在一殿滿滿噹噹的人群中,許久。
老喇嘛仍舊坐在大殿中,不急不緩的撥動佛珠,嘴唇一開一合默念著心頭已然千萬遍的佛經,甘之如飴。
「大師,在下等前來並無惡意,亦非強求。只是顧念一位老人,一位兒子,二十多年來的牽掛,是以不得不來懇求大師。還望大師轉達。告辭。」
跟著玄燁福全正要走出梵宇琳宮,老喇嘛卻又悠悠的開了口:「後面那位貴人,也如此想?」
我頓住腳步。
玄燁、福全和曹寅不明所以的回頭看我和老主持。
「出家人自是四大皆空,卻須得顧念這凡塵誠心求佛的人心,拋不開血緣牽繫之俗。大師,當渡,也得渡。」
「走吧。」
站在菩薩頂,看著腳下的石階。塔院寺的高大白塔顯眼的矗立在暮色中,俯視著群山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