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後居坤寧宮,妃獨居東西十二宮之一,嬪則需與數位下位妃子居一宮,數目不等,以最高位者為宮主。
之前因為后妃不多,居住比較隨意而混亂。這次選秀過後,安排就規範起來了。
溫儀封後之後移居坤寧宮,她的鍾粹宮空了出來暫時無人居住。東六宮除了我之前居住的,也是姨娘生前居住的景仁宮始終空著不許人入住,還有我現在居住的承乾宮,剩下的延禧宮、永和宮和景陽宮都是空著的。而景陽宮因為靠近北五所,一向不被列為居住首選地,已經被變相改成了古籍字畫的保存場所了。
西六宮則有惠嬪納喇氏和榮嬪馬佳氏幾個嬪分散住著永壽宮、翊坤宮和儲秀宮,這次也插了些個貴人常在答應進去。剩下啟祥宮、長春宮和鹹福宮仍然先空著。
赫捨裡氏芳萍分到了東六宮的延禧宮安嬪李氏宮中,宜貴人郭絡羅氏宜容和明常在佟佳氏明惠則是在永和宮敬嬪王佳氏宮中。敏貴人章佳氏敏妍和德常在烏雅氏德玉被分到了西六宮的永壽宮,隨惠嬪居住。溫儀的妹妹鈕祜祿氏溫僖因為有姐姐是皇后,反而境地最尷尬,不能被重視又不能不被重視,這就是政治的均衡所決定的,就像只要我在後宮居高位,佟家可以送女孩子進來,卻很難得高位。溫僖作為常在居住在榮嬪的翊坤宮,榮嬪算起來也是溫儀的走狗,溫僖雖然位份不高,但待遇自然差不起來的。
私心裡自然是希望敏妍能住在東六宮,這樣走動起來也方便。可是這個不是我單方面能決定的,人家溫儀都同意妹妹住到西六宮去了,而我堂妹住在東六宮,我也不好徇私過了頭了。
敏妍反過來安慰我說:「在宮裡整天不能動,悶都悶壞了,出門到你這兒玩就當散步了。」
比起幾年前,敏妍變的是性子愈加心細穩重,人還是一樣開朗仗義。可是德玉給我的感覺卻不太一樣了,看我的時候似乎帶著點別的意思。
我問了敏妍是否知道德玉發生了什麼事。敏妍也沒說上來什麼事,除了德玉有段時間對周昌太過關注又突然冷卻下來了,她估計是德玉在周昌那兒碰了釘子。在她想來是這樣也好,這進宮還是心裡空白些好,不然純屬自個兒折騰自己。
可是我卻不能這麼單純的想。只怕周昌這禍水撥動了人心不自知,然後甩手卻讓人誤會了什麼。這誤會,搞不好就是我。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哪天敏妍也愛上了玄燁,那會如何?
順其自然吧。
反正也不會是第一個和我搶的了。
這日,一早去慈寧宮請安,皇祖母身體不錯精神也很好,就多留了一會兒陪老祖宗說說話。溫儀身子不好有些日子沒能來請安了,我也只好多擔待些了。看我們聊的開心,后妃們聽的起勁也不好走。
自從以前說過三國的笑話之後,皇祖母頗愛這些意想不到的小玩意,有空時候常讓我給她講一個開開懷。
「話說,諸葛亮每出戰必羽扇綸巾坐四輪小車,一日遇敵,亮忽然身先士卒,衝向敵陣,眾軍士隨後,敵軍潰敗。後眾人讚曰:『軍師神勇!』亮歎曰:『坡陡,剎車失靈也!』」
一眾人笑的起勁,突然插進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慈寧宮今兒怎麼這麼熱鬧,都在笑什麼呢,也給朕說來聽聽。」
「給皇上請安。」很多新進妃子還沒見過玄燁,一聽皇上來了,烏拉一下跪倒了,至於想什麼誰曉得了。
「平身吧都。」看都不看周圍的妃子,玄燁直直走到皇祖母下首,「皇祖母今兒精神不錯。」
「還不是天心這丫頭鬧的,每回說三國都把哀家這老太逗的肚子疼。」皇祖母已經完全不管朝廷之事,平時談話也甚少涉及。
玄燁坐在我讓出來的位置上,馬上又有人給我讓出離玄燁最近的位置來。
「這麼說來,就朕一次也沒聽過天心的三國了。」
馬佳氏掩著嘴接了口:「臣妾也是第一次聽到,真是怪異好笑的緊。」
「也就哀家和蘇茉兒耳福好。」慧姨娘終於緩過氣來了,每回講三國的笑話她都是最捧場的一個,雖然她對三國也不一定知道多少。
「天心,不帶厚此薄彼的。」玄燁心情很好的看著我。我猜是今天又有捷報來了。
「說過的再說就不好玩了,這樣子,給皇上說幾首詩,逗皇上一樂吧。」
「不許是朕聽過的。」
「自然。」我清了清嗓子,「話說,古時有一員外郎,一夜暴富,偏偏最怕人家說他沒文化,喜歡附庸風雅。這日,雷鳴電閃,員外郎突然詩興大發,作了首詩詠閃電——天上突然一火鏈,莫非玉帝想抽煙。如果不是想抽煙,怎麼又是一火鏈。」
呼啦啦又是笑倒一片,偏偏玄燁在場不敢造次。我看玄燁也忍笑忍的很辛苦,身子抖啊抖的,還裝模作樣把手握成拳頭擱嘴邊裝咳嗽。好面子的男人你就忍成內傷吧。
「員外郎的管家看主人詩興大發,心想也得作首詩來附和附和。冥思苦想片刻,蹦出來一首詠泰山——遠看泰山黑乎乎,上邊細來下邊粗,若把泰山倒過來,下邊細來上邊粗。」
老祖宗和慧姨娘實在忍不住了,揉著肚子喘的上氣不接下氣。玄燁終於憋不住了,假模假樣退場:「孫兒突然想起來尚有事要辦,先告退。」
我知道,他跑外面笑去了。
算是找到他軟肋了。
無意間瞥見德玉的目光,緊緊追隨著玄燁出門的身影。那樣似曾相識的著迷目光,讓我心裡咯登了一下。
她收回眼光的時候,與我的視線相遇了。可是她毫無羞色,只是靜靜的低下了頭,依然規規矩矩的站著。
綠頭牌遞了上去,宜容是第一個被翻牌子的,第二夜就翻了芳萍的。我都不知道我居然可以這麼看開,完全沒有介意。只要他見我的時候,身上永遠沒有任何的脂粉味,我就能明白他了。
敏妍依然如故的來拜訪,可是德玉的鎮靜底下隱約感覺得到她的浮躁。她像是突然間發現了什麼一樣:「昨兒個聽惠嬪娘娘說了才知道,原來貴妃娘娘您是皇上的表妹呢。」
一句話就讓我明白,這個時時謹守禮儀的女孩子已經懂了後宮生存之道,居然開始學會試探我了。
敏妍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責怪德玉怎麼在我面前提這個。看來敏妍也在適應,不過沒有野心和有野心的果然還是不一樣的。
我不介意,這是後宮都知道的事情,但德玉說起來就不一樣了。她也是見過玄燁的,不過那時候她只注意到了俊美的周昌而已。這話,是在說她記起了陳年舊事而我從來沒告訴她還是提醒我應該顧及情誼在玄燁面前推薦她呢?
我笑著把太極打了回去:「待久了你就知道了。這在後宮不算什麼秘密。」
「只是從來沒聽娘娘說起過,妹妹還驚了一下。」
這算解釋還是越說漏洞越多?
幾天後,德玉沒來拜訪。敏妍獨自來了,而且遲到了:「對不起天心,我真是沒想到,德玉,她……」
意料中事吧。採花的動作沒有停,依然梭巡著最美的那支梅:「既然入宮,是遲早的事。敏妍,你別介意我,該爭取的,你也別因為我而錯過了。」
敏妍很堅定:「天心,你是我生死相交的朋友,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忘記。」
知足知止,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