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精簡再精簡,出發的人群仍然不算少,五六匹駿馬一輛馬車,除了先前決定的幾人外,另外還加了幾個侍衛,頭子叫樂海。溫順自然也是要隨行給我趕馬車的了。我發現我還真是夠好運的,隨便一撿就撿回來一個萬能護衛,武藝高超不說,凡事都略通一二叫我毫無後顧之憂,關鍵任勞任怨出生入死沒二話,即便人前永遠冰山撲克臉一張,心地確是絕沒壞處的,當然只限於對我沒壞處。至於他的來處,我一向沒有追究過,何必庸人自擾不是。
我們裝成南下做生意的人家。周昌為了更好的隱蔽我們這群人,給玄燁和曹寅這兩個大官們必然認識的人物易了容。他這手易容術說來玄乎其實也不難理解,就是高超的化妝技術加上一張用類似硅膠一般的樹脂狀糊糊搗鼓一下。糊弄不認識的人不成問題,不過親密之人還是很容易從眉目間辨認出本人來。尤其為了真實不露餡,必須貼合面部皮膚,所以也無法改的太誇張。突然不懂了,為了這手說起來也不是很有用的易容術,周昌至於遭到神原幫如此追殺嗎?莫非除了朱三太子為人假冒之事外,還有別的原由?
我本來想說我平民一個就算了,可是玄燁和曹寅的眼神都很鄙夷我的說法。無奈,乖乖坐下來讓周昌折騰吧。我很懷疑他們是為了拖我下水才如此陷害我,不小心忘記了自己容貌稍微有點兒出眾。
剛出京,風和日麗,處處一片和諧安然,可是隊伍裡的氣壓有點兒低,不為別的,因為龍頭老大的撲克臉明明白白昭示著他的心情極度不爽。
我拋了幾個眼色給曹寅。
曹寅騎著馬,不經意間走到了我的馬車外邊,眼看著跟打前頭的玄燁有些兒距離了,才低聲湊了過來。
我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曹寅一向是玄燁的肚裡蛔蟲,也因為自小的情誼對我向來沒二話:「昨兒個皇上去慈寧宮出來臉色就不對。老祖宗不同意撤藩,今兒我們前腳出宮後腳就接見了吳三桂之子吳應熊。」
我一時也不懂,皇祖母不是一向最支持玄燁最為大清江山著想的嗎?對大清安危明顯有害的三藩,她怎麼會擱著不管的呢?
看我皺著眉頭,曹寅又說道:「我也不太理解老祖宗這回的態度,沒有老祖宗的支持,這事就算廷議也不容易得到朝中重臣的支持。朝廷不和對撤藩是極為不利的啊。皇上也是心煩這個。」
「皇祖母必定是有著什麼緣由的吧。」只不過我們還沒想到而已。
「如果事情有這麼單純就好了。」
我們都甩去那些不該想的念頭,一路無話。
日頭西斜的時候,我們在一家普通的客棧落了腳,開了幾間上房吃了飯就各自休息了。
花秀歌是唯一的丫鬟,別人暫且罷了,玄燁那裡也是需要她去整理打點的。因此得空兒回來我房裡的時候也不早了。
她進來時候,我正自己慢吞吞的鋪著床,她一把奪過來:「小姐,這些活我來干就行了。」
我繼續和她一起鋪:「你也忙了一天兒了,這點小事我能行。」出門在外,稱呼自是也要適當改改的。
有了花秀歌幫忙,三兩下搞定,她隨手就要在地上打地鋪,我制止了她:「出門在外哪那麼多講究,我們一起睡。」
看我堅持,花秀歌只好作罷:「多謝小姐。」
「少爺那邊都好了?」
「都好了,不過少爺還在看書,好像有心事的樣子,還讓小二送了壺酒進房。」花秀歌相當機靈,「小姐要不要去看看?明兒可得早起趕路呢。」
心事?肯定還是三藩的事兒在煩心吧,偏偏這回最大的阻力居然不單單是朝臣,而是自己一直以來最敬重的皇祖母,加上軍餉民心這些煩心事一起,難怪玄燁要心亂了。
我去又有什麼用呢,對玄燁來講,話語上的安慰最是蒼白無力,也不是他現在所需要的東西。
「秀歌你也是南方來的,你可聽說過三郎香會?」坐在桌邊卸去頭上的珠釵和髮髻,由著一頭柔順的黑髮垂到腰下。
「三郎香會我知道,我們村上就有很多人信。他們用符水救人,有的好了有的沒好,說是心誠則靈。」
果然如此。「你怎麼看?」我拉過一直忙個不停的花秀歌,壓她在凳子上坐下來說話。
因為我的問題,花秀歌思量了一下:「那陣子我爹去世不久,爺爺身體不太好,我一邊忙著賺錢一邊還要照顧爺爺,沒空理他們。他們看我們家又窮又只我一個女孩子和爺爺一起生活就沒找我們。可是對村上的財主和員外就很慇勤。要我說啊,還是信不過。什麼時候都是窮人吃虧,沒錢誰給你聖藥啊。」
花秀歌的看法雖然單純直白,卻也一針見血。
「那你們對吳三桂怎麼看?」
「這個人的名聲可不太好,老人家都說他為了一個女人把漢人的江山送到了滿人手中,私塾的先生說這叫衝冠一怒為紅顏什麼的。」
我笑了:「秀歌,你不去讀書真的可惜了,明兒開始我找本千字文開始教你讀書寫字吧,以後你一定可以成為世南哥的得力助手的。」
花秀歌雙眼一亮:「小姐你真的要教我認字嗎?」
不公平的舊社會,女子無才便是德埋沒了多少人才啊。「是啊,橫豎白天坐馬車也沒什麼事可做。」
花秀歌感動的就要跪下來道謝,我忙拉住她。
「小姐,我知道你和少爺都是好人,尤其少爺真的很不容易。以前看皇帝,覺得高高在上威風的不得了,想想都覺得有犯天顏。可是接近了看才發現,真的很不容易。真心來講的話,老百姓沒人喜歡打仗,一旦打起來,官府要拉人,交銀子,交糧食。要是趕上豐年還好說,可是打起仗來人心惶惶的就算風調雨順也得不來好收成,要是能避免就好了。」
對了,皇祖母反對撤藩莫不是為了這個?三藩實力強悍,這仗若真打起來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朝廷若沒有長遠的準備可怎麼打?糧草軍餉都是大數目,沒有完全的準備後果難料。尤其目前三藩並沒有明確的反意,貿然撤藩必然引起三藩的大反彈。皇祖母不會不知道三藩的危害,她反對約摸是要爭取時間為撤藩做準備吧。
「這仗怕是難啊。」歷史上三藩之亂名聲之大,黃毛小兒看過電視都能說上幾句來。而藩王們的野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這越來越大的胃口除了稱王稱霸找不出更好的東西來滿足他們了。而野心這種東西,一旦在心底生了根,只會瘋長。
「小姐,神原幫也跟這個事有關吧?」提到她的大仇人,花秀歌的小臉上浮現一種別樣的堅毅。
「估計是脫不了干係。」三郎香會的勢力日漸坐大,而助朱三太子反清復明是吳三桂最好的起兵借口。可是這人的臉皮咋能這麼厚的呢?居然先反了明降了清,然後現在還敢用復明的理由反清,在如此重道義的社會他難道從未想過如何在世人心中立足嗎?
「助紂為虐!」
我拍拍花秀歌憤怒的拳頭:「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秀歌,你的仇必然會昭雪的。」若不是暫時還需要順著神原幫這個籐摸三郎香會大陰謀這個瓜,光憑這段時間世南堂哥抓到的證據就夠把他們都送進大牢了。
世南哥對於這些事從來沒瞞著花秀歌,所以她也知道:「跟著小姐和世南公子,花秀歌相信你們。」
「我看你還是比較相信你的世南公子吧。」
小小的調侃引來花秀歌激烈的反彈:「哪有啊,小姐,你真是冤枉死秀歌了。說起來秀歌還是小姐救的,怎麼會……」
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而已,花秀歌同學你做什麼這麼激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