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天心處(做你一天的皇后) 梨花若雪 第五十章 謎,清夜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站著,不去猜謎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喚回了我的神智,扭頭看見福全站在身後。大半個身子隱在黑暗中,只留下白皙的面頰,被光反射出立體的觀感。他的眉眼很好看,細看很有寧愨妃的清秀,腹有詩書的氣質讓他文雅,而長年的馬上騎射令他卓然,頎長的身軀立在暗影中帶來一股厚重的存在感。

    我搖搖頭:「我不擅長猜謎。」

    他透過我,看向滿園的走動的人。那裡面的快樂誰又知道幾分真實幾分虛假:「是不是江南沒有謎語?」

    我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明瞭他的含義:「有沒有很重要嗎?」

    他淺淺的笑了,我都不知道那算不算笑,只不過聽見他的嗤笑聲,然後眼角看見他嘴角微微彎動的幅度。他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後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背上突然傳來一下重擊,拍得我差點直接從走廊飛進花叢裡,幸好他還算有自知之明趕緊把我拉了回來:「你怎麼輕的一拍就飛啊。」

    我回頭瞪了罪魁禍首一眼:「還不是你害的,剛才陷害我表演,現在還怕嚇不著我太無聊是吧。」

    常寧無所謂的皮皮一笑:「那能叫陷害嗎?你給我安的罪名也太重了吧。要不是我,你能拿到那支白玉簫嗎?我還沒讓你謝我呢。」

    瞧吧,跟常寧說話你永遠不是他詭辯的對手。

    「喂,聽說你從江南帶回來很多東西,我的呢?」他厚臉皮的伸手過來。

    「忘了。」

    「啥!」常寧氣呼呼的鼓起了腮幫子,鬱悶的瞪著我。

    我倒確實是忘記了,可是溫遠和攏春不會忘記提醒我,畢竟皇家就那麼幾個寶貝阿哥,他們不會讓我犯下這種會惹麻煩的錯誤。我不過跟這小子開開玩笑罷了,怎麼生氣的貌似很正經啊。我瞧著他有些形於外的怒氣,才發現這小子什麼時候長的也超過我了,可是怎麼脾氣還是跟個小孩子一樣。

    他把一個東西往我懷裡一丟,轉身就要走,我剛想叫住他,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叫停了腳步。無奈的皺了下眉頭,我今天咋這麼受歡迎啊,把手中的東西塞進袖袋,回過頭還是得用笑臉面對來人:「天心給皇后娘娘請安。」

    一雙保養良好的纖纖素手伸過來扶起我:「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多禮。」

    自家姐妹?我什麼時候跟她成姐妹了,應該是算來算去沒有八等親以內的關係才對。

    「謝皇后。」我不動聲色退後小半步,做好我本分。

    「今天的燈謎很有趣,天心妹妹怎麼不去看看的。」

    恰到好處的笑與親和,年輕美麗的臉上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這樣的魅力我自認追也追不上,也沒想要。「猜謎實在不是我所長。」

    「老祖宗和皇額娘常常誇妹妹聰明伶俐,我相信妹妹只是沒有去猜而已,小小燈謎必不在話下的。」

    就是這樣蒼白的和氣,總讓我覺得自己不適合宮殿。

    園子裡幾個小小的身影活蹦亂跳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細細看去正是賽音察渾和二格格,跟在隆禧和常寧的屁股後頭蹦蹦跳跳的要花燈和猜燈謎贏來的獎品。

    赫捨裡氏與我並肩站著,自然一眼就看見了那些孩子,臉上浮現一種母性的悲傷,想必是想到自己的承祜了。

    「皇后娘娘且放寬心,您和表哥未來長著呢。」

    赫捨裡氏的眼睛在暗夜裡閃著瑩瑩的光。她低了頭不忍再看:「妹妹說的是。」

    我壓低了聲音說著:「說句不當說的,娘娘您先是大清的皇后,也是皇上的妻子,然後才是一個母親。」

    李德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皇后娘娘,皇上正找您呢。」

    赫捨裡氏身子一震,抬頭看向我的眼已然隱去了所有的愛與恨:「我這就來。天心妹妹也別站著了,去玩玩吧。今兒的獎品可豐盛了。」

    「皇后慢走。」

    送走赫捨裡氏,李德全並沒有走:「格格,皇太后要回宮了。」

    「是,謝過李諳達。」這是玄燁叫我去送送慧姨娘,慧姨娘想必有話要跟我說吧。

    從慧姨娘的寧壽宮出來,謝過慧姨娘喚了送我的丫鬟,獨自行走在昏暗的深宮大道,心事沉重。這宮,我呆了六年呢,閉著眼睛走想迷路都難了。心事,是為著慧姨娘方才意味不明的話語。

    她說:天心,過幾天你就要及笄了,是個大人了。有些事呢,不用老祖宗多說我們也是心裡有數。你的容貌才情到哪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才,心思七竅玲瓏,縱使乖巧也與眾不同。本來姨娘還有些擔心,這次聽你吹奏這一曲,就知道你這孩子仍然是孩子,禪定之心一如當年。你這不開竅也不知是好還是壞。這京裡事兒人兒都繁雜不比江南,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看向手中的精巧團扇,繡著典型的江南仕女圖,可是費了番苦心的。這是慧姨娘提前送我的及笄禮。一個從未去過江南的蒙古女兒,為了我準備的獨特的江南大禮。

    低頭看著團扇,不小心撞到了牆,揉了揉腦袋感歎自己居然走路都會撞牆,是這宮裡的格局變了還是我方向感差到連直線都不會走了。轉個身繼續前行,又撞了面牆。哎?走到死角了?

    抬頭一看,哪裡是牆,原來是玄燁啊。

    「叩見……」

    沒待我行完禮,他就一把把我扶了起來。

    「怎麼沒叫人跟著?」 低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來,但我怎麼就覺得他在生氣。不過撞了他兩下而已,犯得著生氣嗎?還不是他故意站在我面前給我撞的。他該慶幸我用的力氣不大,不然這會子就該摸著胸口叫痛了。

    「這路,想迷也迷不了啊,我讓她回去照顧慧姨娘了。況且,偶爾一個人走走也好。」

    行走在路上,還是當年的路,不過兩個小小的人都已經長大了。

    「有心事?」還是那樣的敏銳。

    我想了想,對於玄燁原本是不需要隱瞞什麼的,可是慧姨娘那番話可叫我怎麼講呢。話裡的意味太過明顯了,簡直是在直接跟我說我注定是皇家的人,要動心也只能對表哥動心。可是十五歲會不會太小了一些兒?擱現代,整個一早戀。可要這麼說的話,玄燁十五歲已經有孩子了,早熟的不能用常理形容。還是選擇沉默比較好一些。

    他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什麼,沒有再追問下去。不知從哪變出來一件純白色的毛披風,高高的領子鑲滿雪白柔軟的狐毛,貼著脖子耳朵,一穿上就是溫暖滿身。

    「好漂亮的披風啊。」撫著柔軟如雪的披風,不由得感歎道。

    他沒有多說什麼,除了眼中那一抹寵溺讓我下意識的開心起來。

    月上中天,一輪銀亮的光盤毫不吝嗇的把光輝灑向世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同時抬頭看著這輪美麗的明月,不同的人心看到不同的月亮,可是能同時仰望,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涼如水的深夜一起望月,身後有他會給我依靠,一種安心甜蜜的溫暖在心底悄悄發了芽。

    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出的宮來,溫順駕著馬車在宮外候著我。

    聽著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掀起馬車簾子,坐到了溫順旁邊。靠著他衣著單薄仍然溫暖的身子,抬頭看月亮。天空有流星劃過。

    從袖袋裡掏出常寧送我的東西,藉著月光看清了是一條白色的方巾,雪白雪白沒有任何的花色,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芒,觸手柔軟絲滑盈香撲鼻。我把絲巾拋起,落在頭上,仿若自己便是那身著雪白婚紗蒙著面紗的新娘,坐著午夜十二點的馬車,身邊是自己的黑馬王子。一種童話般美好的感覺。

    「溫順,你看,我像不像新娘?」

    扶著馬車椽站起身來,擁抱月光。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溫順不會讓我有任何危險的。

    風隔著面紗吹到我的肌膚上,帶來月光的問候。

    暗夜的美麗,純潔的驚心動魄。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清雅的簫聲,在康熙十二年的元夕之夜飛進京城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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