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啊,我都多少年不知道痛是什麼滋味了,一有意識就是渾身被擠壓的巨痛向我腦子裡襲來,把五臟六腑擠得苦不堪言,我拚命蠕動想擺脫這種痛,只是空間太小根本沒有我施展拳腳的地方,只聽得外頭幾個老婆子的聲音——
「看見頭了看見頭了,福晉加把勁,孩子就要出來了。」
一股更大的力氣把我一下擠出了小小的空間,一股冰涼的空氣猛地衝入我的氣管,把我涼得哇的一下哭了出來,周圍一幫沒良心的看我哭得起勁還樂得直笑:「恭喜福晉,是個格格,你看哭聲多響啊,以後一定是個漂亮的小格格。」
哪來的理論,哭聲響和漂不漂亮能有啥關係。
「來,抱給我看一下。」
一個軟軟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從身邊傳來,看到眼前一個眉目秀麗的年輕女子,頂著滿頭汗水和疲憊對著我溫柔的笑,我也習慣性的回了一個微笑。
她一下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呀,你們看,女兒在對我笑哎。」
呵呵,繼續傻笑,忘記了小嬰兒只要裝白癡就可以了。不對,我怎麼成小孩子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進輪迴了。
算了,沒得可挑了,萬幸進的還是人道。
快速的洗了個熱水澡,暖暖的小錦被把我軟軟的身子裹了起來,我轉眼成了眾人手上的小玩具,挨個被抱來抱去的。
幸好他們都眉開眼笑的,絲毫沒有因為我是個女孩子而有不開心,不然八成我要生氣了。
「你看你看,女兒盯著我直看呢。」一個俊朗的年輕男子抱著我哈哈直笑,聲如洪鐘可真吵,「寶貝兒,來,叫阿瑪。」
昏,我才剛出生好不好,自己腦袋都扛不動呢,還能開口叫你啊?真是樂傻了。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實在比豬還像豬,無奈人小無言,生理注定,加上古代的一堆規矩,除了每天例行和這個年代的老媽見個面,偶爾被老爹逗弄,就只能和胖胖的奶媽大眼瞪小眼,說實話,還不如睡覺。
我大致上是知道自己到古代了,先不說那些古里古怪的稱呼,阿瑪額娘瑪法的,光看阿瑪腦袋光光的月亮門就知道是那個清代了。值得一提的是,我投胎的這戶人家顯然是大戶人家,我一小奶娃身邊除了專有奶媽外就還有服侍我吃飯睡覺洗澡的侍女老媽子若干人等。何況我是阿瑪額娘期盼已久的第一個孩子,得到的關注更是不會少。
慢慢會坐,會爬,終於斷奶了。
秋高氣爽據說月亮會很圓的日子,我終於告別了蠕蟲生涯,幾經努力之後學會走路了。
我搖搖擺擺會走,額娘和阿瑪在院子裡看著我開心得直笑。我越走信心越足,從額娘懷裡走到阿瑪懷裡,再從阿瑪懷裡走到額娘懷裡,踉踉蹌蹌的,全然忘了前些天還因為努力想學走,額頭上的青紫至今還未痊癒呢。
樂極生悲這個詞也是可以這麼形容的,就是走得太囂張了結果跌慘了,不幸的又碰到了昨天的青紫處,疼得我難忍女兒淚,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阿瑪急急跑來扶我,小心翼翼的查看我的傷口,沒有破皮,只是青紫更加青紫了,他小心的給我吹著氣,安慰著我幼小的心靈:「寶貝兒乖,不疼不疼,阿瑪給吹吹。」
我想起來以前爸爸媽媽對我的心疼勁,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抱著阿瑪就哭,哭得抽抽搭搭的,嘴裡稀里糊塗不知道叫著什麼東西。
阿瑪猛的被嚇到了,把我一把抓在手裡直瞪著我,瞪得我都忘記繼續哭了,才聽見他開口:「寶貝兒,剛剛在說什麼?」
額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走過來,輕拍著阿瑪的手:「你幹什麼呀,看把孩子嚇得。」
阿瑪不肯鬆手,只是手上力氣小了很多,神色柔和了下來,哄騙著我:「寶貝兒,來,叫阿瑪。再叫一次阿瑪。」
耶?原來我剛剛不小心咕噥的話居然是在叫阿瑪?我自己都沒注意哎。還沒開過口呢,沒什麼信心。
可是阿瑪不依不撓的,非堅持要聽生命中的第一聲「阿瑪」。
額娘好笑的拉著阿瑪坐迴廊子裡舒服的椅子上:「女兒才8個月呢,哪能這麼快就會說話呀。」
阿瑪不管:「既然我女兒8個月就能走路,那8個月就說話也沒什麼稀罕的呀。對不,寶貝兒?」
「阿。」我努力努力的模仿那個發音,不是咱不會說話,而是讓嗓子習慣發出有意義的聲調也是需要訓練的。
「不對,是阿——瑪。」
「阿吧。」兩字了,不錯。
「阿——瑪。」阿瑪很有耐心的一點一點教。
「阿瑪。」發音雖然不太標準,但總算說出來了。
阿瑪開心極了,樂得一下把我拋上了天,幸好他還記得把我接好沒把我拋成肉餅子。這個在空中無所依賴的感覺還真是恐怖啊。我可不想再來了,額娘救命啊。
額娘及時的救下了我,不過她不是聽見我內心的呼喚了,只是因為她也想聽我叫她額娘。
這個「額娘」可沒「媽媽」好發音,比「阿瑪」也要難,幸得我聰明哈,終於在天黑前努力叫了出來。
累死我了,不過看著阿瑪額娘的開心樣兒,也值了。
這一開口招了禍,阿瑪是和一大家子一起住的,額娘當天晚上就抱著我在家族的中秋晚宴上獻寶來了,從爺爺叫到奶奶,從伯伯叫到叔叔,還有一大家子的女眷和堂兄弟,三妻四妾害死人。
人大一點兒,精神也好多了,不會像以前一累就想睡覺。所以現在還能坐在額娘腿上聽大人聊天。
坐在上首的是這家裡最大的瑪法,一雙眼睛兒銅鈴般大小,滿臉鬍子襯出滿身行伍之氣,顯然是軍旅出身之人,風裡來雨裡去過的。我阿瑪那點兒英氣和瑪法比起來,還是白面多了。
家大規矩大,奶奶,這裡叫太太的,坐在女眷桌上首,挺慈眉善目一老太,看起來跟孫子輩兒還行,不過也不是太熱心,我叫她她就那麼點頭笑了一下就意思完了。不過跟我那個大伯家的大兒子堂兄倒是挺熟,不知道是因為寵孫子還是為著她沒怎麼和我相處過。
瑪法細細打量了我半晌,開了口:「把丫頭抱過來我瞧瞧。」
額娘把我遞給奶媽子,送過去給瑪法抱。
我也正好近距離看看清楚我這個英武的瑪法,如鷹般的雙眼沒有因為年月而渾濁,仍然放出精明如炬的目光。鼻樑有些兒歪,旁邊淡去的疤痕昭示這也是主人當年赫赫戰功的印記。滿面風霜不但沒有顯得他的年老,反而凸顯出他過往人生經歷的豐富。花白的鬍子梳得一絲不苟的,叫人看了就想摸摸,而我也確實那麼做了。
看到瑪法一臉詫異的盯著我摸他鬍子的手,我乖巧的笑了,稚嫩的叫了聲:「瑪法」。
瑪法一愣,哈哈大笑:「好好,這女娃子一點也不怕我,好啊。一定有出息。」
阿瑪額娘一聽這話,喜笑顏開的謝過瑪法。
「還沒給孩子取名字吧。」瑪法逗弄著我,一心兩用的問著。
阿瑪恭恭敬敬的答道:「已經擬了幾個名了,因著今年正月時候不便大操辦,想待過年做週歲好好辦,並請阿瑪定名。」
瑪法沉思了下,點頭表示贊成:「我們這丫頭出生還是吉兆呢,生下來皇太后就病癒了。只是,哎~皇家的事我們也不便多說,年底把名兒給我過目,開春給娃兒好好辦個週歲。」
「是,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