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緣六度(紅塵):孽欲驚夢  第1卷 第四十五章 愛怨離合
    金勝拖著沉重的步閥邁進了住院樓,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記憶裡,D城的每一場雨都帶著徹骨的涼意,眼看著胳膊上的汗毛紛紛豎了起來,心中暗暗歎息:到底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心底急待解答的那個迷?

    手覆在門板上,有一絲猶豫,深吸一口氣,輕柔的敲擊。

    「請進。」病房裡傳出倪紅蓮清朗的聲音。他緩緩推開房門,暴露了自己。

    「哥?你不是說,早上就直接走了嗎?怎麼忽然閃出來嚇我?」她喜上心頭,放下手裡的病號服假意抱怨著。

    「昨兒玩得太晚了,司機一夜沒睡,安頓他先睡會兒。打個時間差,剛好有空接你出院。」時間差,呵,她不會約了別人接她吧?

    「東西都收拾好了,等下辦了出院手續就叫車拉回家。想不到這點小事還要麻煩您老人家出馬,心裡還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啊。一夜沒睡,眼睛都熬紅了,我自己能行,你回去睡會兒吧。」他那副憔悴的樣子讓她捨不得,真是打心眼裡心疼他。

    「幹嘛總把我往走支,有什麼貓膩兒瞞著我吧?」他半真半假地抱怨,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彷彿要穿透那層喜悅讀出點其他的東西。打量對方額角的淤青已經開始發黃了,強忍著, 將一抹疼惜鎖閉在心底。

    倪紅蓮無從揣測對方話中的深意,悶頭整理著包裹,大咧咧地說笑著:「怕我給你調郵電局?那你就每天守著我,一步都別離開我。這年頭小女不值錢,『二老闆』可是搶手貨。」

    「我沒那麼多時間,也沒那麼多精力看著你,我不在D城的時間,你再找個備用的。」金勝覺得對方那番話很刺耳,不動聲色的試探著。

    她只當對方是在開玩笑,放肆的附和:「這個你不必擔心,『備胎』早就有了。你不在了,地不能閒著。」

    金勝霎時憋了一肚子火,甩她倆嘴巴的心都有了。佛說:戒嗔,說服自己忍住了。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湊進她的鼻尖,盯著那雙裝滿了虛情假意的眼睛說:「比如,那個發煤的?」

    啊?

    一片慌亂從她眼底閃過,猛地後退了一大步,他……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在那雙驚慌失措的眼中找到了答案,而他被那個答案重重的刺傷了……

    「哥——」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她想澄清,卻被對方用一根手指封鎖了嘴唇。

    只見他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眼神輕蔑極了。臉上的玩世不恭掩蓋了內心撕裂般的沉痛。注視她良久,終於開了口:「呵,給你講個故事,甭說話,安靜的聽著。」嘴角那抹嘲弄越扯越大,彷彿胸中的傷口,流著淚,淌著血,嘩嘩的……

    「從前,有一個貧窮的漁夫,他在大海上捕魚的時候發現水中漂著一具屍體,一具極其美麗的屍體。他奮不顧身地躍入水中將她打撈了上來,帶回了家裡。

    他守著屍體茶飯不思,不眠不休,他懷疑自已可能是愛上她了。於是,他在佛前乞求,求佛發發慈悲求活她。佛勸戒他:五蘊皆空。色蘊猶如聚沫,受蘊如水上泡,想蘊如陽焰,行蘊如芭蕉,識蘊如幻化。他卻一句都聽不進去,被那俱美麗的屍體迷住了。

    佛微笑著搖了搖頭,告訴了他救活那個女人的方法。

    他回到家,按照佛說的話做了。用力咬破手指,放在女人的唇邊,第一滴血,她面色紅潤了。第二滴血,她有了呼吸,第三滴血,她復活了。女人很感激,與漁夫結為了夫妻,可婚後拮据的生活,卻讓她十分不滿意。

    一日漁夫出海未歸,她划著小船去海上尋找。丈夫沒找到,卻碰到一艘豪華客輪,並且讓站在船舷旁的富豪驚為天人。富商用整船的財寶誘惑她,她動心了。

    漁夫失去了妻子,划著小船在茫茫大海上找了八年。終於在異國他鄉港口的大船上看見了一個彷彿是妻子的貴婦人。

    漁夫劃上前去的時候,貴婦一眼就認出了丈夫。給了他許多錢作為報答,卻拒絕跟他回家。漁夫說:『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跟我回去。』

    女人不耐煩地說:『回去幹什麼?跟著你受苦嗎?』

    漁夫好話說盡,最終絕望了。他離去前只有一個要求:把我的三滴血還給我。

    女人不屑地咬破手指。她有的是血,那三滴算什麼?還他就還他,有什麼了不得?

    結果,第一滴血她躺下了,第二滴血她失去了血色。第三滴血,她斷氣了。

    漁夫終於參透了佛的話,歸皈了佛門。

    而那個女人的屍體被船上的人遺棄在孤島上。不久,腐爛的屍體裡飛出一種小蟲。逢人就用她細長的嘴刺入皮膚吸食人血,希望她可以重新變回那個美麗的女人。

    紅蓮,別學那個變成蚊子的女人,我鄙視貪婪的人性。我情願自己像當初那樣一無所有,而你全心愛著我這個人!」

    倪紅蓮聽得入神幾乎忘記了辨解。聽到最後一句話,心不由一沉。他把她當成什麼人了?當她是貪圖他的錢才委屈自己沒名沒份地跟著他嗎?他為什麼這麼想?就因為聽說了那個煤販子的事,他就認定她是為了騙取錢財而人盡可夫的婊子?

    太傷她自尊了!

    抬起頭直視他的眼晴,反駁道:「呵,看出來了,你是有備而來,故意找茬的!蚊子的故事很精彩,但是不必拿來影射我。我也是人,也有自尊,你以為我是為了你那幾個臭錢嗎?」

    她激動,他比她更激動:「不然呢?同時勾搭著兩三個男人,你想我怎麼以為?為了愛情?」

    「滾!」她歇斯底里的大喊,發洩著心裡的怨恨。一根骨刺哽在喉中,想澄清卻又無法澄清。他說的是事實, 她的確周旋於兩三個男人。雖然她很久沒有再跟那個煤販子約會,可兩人的關係並沒有正式叫停。她以為,那是她出院之後該做的第一件事情。有了他,她絕不會招惹其它男人。

    想來也怪她太貪心。如果這次受傷他沒有出現,沒有給她美好的承諾,事情還有第二種衍變的可能。她離了婚,在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之前還得依靠那個發煤的男人;也有可能,長期依靠那個男人……

    蚊子,不錯的比喻,想來也差不多,她與那個發煤的交往完全是為了追求高檔生活。想盡辦法搾乾他每一滴血,就算對方死了,她連一滴眼淚也不會為他掉下來的。

    而對於他不是!

    她愛著,真的愛著,難道他感覺不到嗎?努力壓抑著心中的委屈,抹了把眼淚解釋到:「我承任以前的確像蚊子一樣活著,可對於你,我從沒那麼想過。你在我心目裡跟別人不一樣,我在乎你,這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現在越來越不清楚了。倪紅蓮,什麼叫『你在我心目裡跟別人不一樣』?我的女人,心目中只能有我,不能有別人!」金勝從對方的話裡理解出了歧義,胸中憤怒的火山驟然噴發,暴噪地大吼著。

    她被對方蓄意的咬文嚼字所激怒,拔高尖銳的嗓音抱怨到:「金勝!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沒了我,你划著小船找過嗎?八年,你守住了嗎?你不也一樣滿世界的尋花問柳嗎?」

    猛然被人揭開了傷疤,他彷彿露出獠牙的狼,開始亂咬:「我可以,你就可以嗎?我是男人,你憑什麼跟我比!我睡了你,我佔了便宜,而你會被全世界的人唾棄。」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他臉上。倪紅蓮神情恍惚,劇烈地瑟縮著身體。褪色的記憶回到八年前,她一個人環抱著稚弱的雙肩走過街巷,她同樣剛剛流了產,身體很虛弱。三姑六婆輕蔑的眼光,口中的嘖嘖聲,背後的指指戳戮,漫天的流言將她淹沒……

    他說得不錯,她的醜早就丟盡了!

    想不到他能說出這番話,是她瞎眼了!十六歲,他騙了她,他騙了她……

    這一輩子就這麼被他毀了……

    喘不上氣,目光略過他的肩膀,散在他身後不知名的地方。

    她在哪兒?

    引產的手術台上?

    燈光詭異而明亮,醫生手上的鉗子嘎嘎作響,她低啞地乾號了幾聲,卻無力掙脫,大張著下身,四仰巴叉地躺在產床上……

    她笑了,淒慘極了。

    那副空洞的目光讓他毛骨悚然,全然不像一個正常人的樣子。他一度想要還手,而那張臉上剎那變換的神色卻讓他觸目驚心。天啊,他又一次傷了這個脆弱女人。

    警醒!

    是他貪得無厭,非要追逐一段逝去的感情。結果,傷得更重!猛然握緊她的雙肩焦急地喚著:「紅蓮,紅蓮?醒醒!」

    那縷飄忽的目光滑過他臉龐的時候,全無生存的跡象,放大的雙瞳裡面看不到一絲光芒。忽然,藉著鼻息哼笑出聲:「我以為,你是愛我的。我錯了……錯了……」

    「不怪你,錯的是我!紅蓮,現實是不可逾越的,我們的差距——太大了!忘了吧,都過去了。當作,我從沒回來過。」

    「不!是從來就沒出現過。你是誰?來我的病房裡做什麼?出去,出去,聽見了嗎?」

    門就此關閉了,心靈化作墳場。倪紅蓮知道,一個苟涎殘喘的靈魂即將被世界遺忘。

    他走了,就此走出了她生命,消失在雨水沖涮的記憶中。她走著,跳著,躍過無數水坑,淌過湍急的小河,在潮濕而陰冷的雨季裡獨自吟唱著愛情的悲歌:

    愛的心路旅程,

    只能夠你我兩個人,

    不可能是我獨徘徊,

    也不可能三人行。

    你可以去找新的戀情,

    也可以不留一點音訊,

    但不要用償還作借口——

    傷了我自尊!

    《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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