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蕾雖然對海國充滿了好奇,但眼見這軒轅水洛對張丹楓的愛意毫不掩飾,心中一股無名火直竄上來,她冷眼看著張丹楓,倒要看他如何回答。
張丹楓卻是不假思索,慨然應允,哈哈笑道:「難得洛洛姑娘如此盛情,在下敢不從命?在下也正要領略一下這海國的神奇魅力,能有姑娘帶路,那是求之不得,小笨仙,我們……」他話沒說完,雲蕾一拂衣袖,冷冷地道:「我累啦!要去你們自己去罷。」
張丹楓還未曾說話,那軒轅水洛已咯咯笑了起來,道:「這位姑娘既然累了,那我也不好勉強了。」她唯恐雲蕾會反悔,輕拍了一下手,喚來一個年輕女鮫人道:「雪萌,你帶這位姑娘去上房休息一下。不可怠慢了她。」
雲蕾一愣,她實在沒想到自己一句氣話竟給了這軒轅水洛一個大機會,心中的暗壓的怒火升起了半天高,卻又發作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張丹楓忽然笑道:「小笨仙,這海國的風光可不是輕易就能見著的,如何能放過如此欣賞美景的機會?你且忍一忍,和我們一起去罷?!」不由分說,拉了雲蕾的手就向外走去。
軒轅水洛怔了一怔,絕色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但隨即又振奮精神,笑著追了上去。緊緊挨著張丹楓,為他二人帶路。
這海國的風光竟然與陸地上的風光略略相似。也有街道巷陌,門市鋪房,不同的是這裡的四周以及天空都被藍藍的海水包圍,整個的海國就想是被大海包裹的蛋黃,給人一種極為怪異,目奪神迷的感覺。
這裡的街道都是用細小的各色貝殼鋪成,街道兩旁是極為高大的海藻和珊瑚,和一些不知名的水生草類,隨著四周海水的晃動而隨時改變著顏色。
這軒轅水洛倒是個絕佳的嚮導,每到一處,她便唧唧喳喳又笑又說,她雖然十句話有九句話是對張丹楓說的。但雲蕾倒也聽明白了一個大概。不由暗歎這海國實在是一個洞天福地。心中暗暗稱羨不已。
沿途時不時碰到這海國的鮫人,這些鮫人和這軒轅水洛似乎甚是熱絡和尊敬,遠遠一看到女王的影子便停下來打招呼,躬身問好。這軒轅水洛雖然是個女王,卻沒半點女王架子,和她的臣民說說笑笑,甚是隨和。
雲蕾看她這樣,倒也滿心的驚奇,如不是她時刻像塊蜜糖似的粘著張丹楓,雲蕾幾乎就要欣賞佩服她了。
這海國的城池並不算太大,三人的腳程又快,遊玩了不到兩個時辰,三人已將這座城池十停逛了九停半。張丹楓聽著軒轅水洛又糯又甜的聲音講著各個地方的傳說典故,只微微笑著,並不常插言。待軒轅水洛的語聲一歇,他忽然狀似無意地問道:「我聽說南海有鮫人之淚的傳說。洛洛姑娘何不給我們講講這個?」
軒轅水洛微微一怔,咯咯笑了起來,道:「我們鮫人生性堅強,而且我們的身體構造和你們陸地上的人不同,幾乎沒有流淚這一說的。我在世有將近一千年啦,可從來也沒流過淚,我的臣民我也沒見過他們流淚……」
張丹楓聽她這樣一說,好生失望,想了片刻,忽然問道:「你是說幾乎?這樣說,還是有鮫人曾經流過淚了?」
軒轅水洛臉色忽然有一絲黯然,沉吟了一下,低歎道:「這數百年來我僅僅見過一個人流淚。那就是我的母親,那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那時我們還在陸地上,還未回到這南海之中,有一個晚上,母親居然像人類女子一樣,哭了起來,淚水都化成了比血還要紅的珍珠,哭了這一次,她的眼睛便瞎了,後來她歷盡千辛萬苦才帶著我回到這南海,再也沒出去過……」
雲蕾聽這故事聽得心中一痛,忍不住問道:「你母親她為什麼這樣哭?你父親呢?」
軒轅水洛忽然一聲冷笑:「休要提我那個父親,我的母親就是被他傷透了心!我當時還小,不明白母親的委屈。後來我漸漸長大,想要去追查原因,瞎了眼的母親卻極力阻攔,不讓我去。母親過世後,我終於忍不住,還是去了一趟南疆……」
張丹楓眉峰驀然一挑,問道:「南疆?洛洛姑娘是在南疆出生?」
軒轅水洛似被觸動傷心之事,既然說開了頭,便再也停不住嘴,只聽她說道:「我豈止是在南疆出生,我的那位所謂的父親也是南疆人,而且還是那裡的頭人!」
雲蕾吃了一驚:「我聽說南疆有許多種族,不知他是哪一族的頭人?」
軒轅水洛道:「他是南疆最神秘的一族,女媧族的頭人……」
這下,連張丹楓也不禁一震,實在沒想到,在這深海之中,居然碰到了女媧一族的後人!他拉了一下雲蕾的衣袖,阻止她就要問出口的話,靜靜聽軒轅水洛接著說。
只聽軒轅水洛又甜又糯的聲音接著響起:「我去了南疆,悄悄回到了我那出生的寨子,我父親的竹樓上已多了另外一個女主人,那是他們女媧本族的姑娘,她還為他生了四五個孩子,那孩子們也早長大成人了。早已將我們娘倆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經過明裡暗裡多方打聽,才弄明白了母親哭瞎了眼的原因。原來我的那個父親年輕的時候有一次經過南海,遇到了風暴,把他的坐船打翻了,是我的母親救了他。我的母親一見他便喜歡上了,竟然捨棄了海國的王位,不顧海國眾位長老的勸說,執意和他成婚,後來又有了我,那時我還未出生,我的那個父親思念家園,整日悶悶不樂,我的母親心疼他,一咬牙,不顧自己挺著個大肚子,就長途跋涉,隨同他回到了南疆。到南疆後不久,我就出生了,嘿,說來也怪,我竟然和他們哪一個也不相像,我長了兩條中土人類的腿。原本他們夫妻還算很恩愛的,但好景不長,我的那個父親的老子當時是女媧族的族長,他說什麼為了保持女媧族血統的純正,立逼著我的父親拋棄我的母親,娶另外一個他們本族的女子。還說我母親長了一條魚尾巴是妖,也不瞧瞧他們自己,長了一條蛇尾巴又漂亮到哪裡去了?我的那位父親初時尚能堅持,後來架不住他的父親天天耳提面命的嘮叨,再加上他實在不願意放棄女媧族長的地位,終於答應驅逐我的母親。可憐我的母親是那樣的愛他啊,聽到他要驅逐自己的消息心都幾乎要碎了,直直哭了一夜,第二天就帶著我這個不滿三週歲的女娃兒離開了那個村寨……」
雲蕾沒想到這軒轅水洛身上還有這麼一段傷心往事,不由替她的母親傷心起來,暗道:「這又是一段人『妖』相戀不得善終的例子,唉,這海妖和她的母親倒都是敢愛敢恨的奇女子……」
只聽軒轅水洛接著說道:「我打聽到了關於母親的全部故事,氣憤的不得了,本想毀了我那父親的家的。可後來偷偷在遠處瞧見了我那父親的樣子,可笑他們還自稱說自己是最純正的人類,短短幾十年的時間,他們便老啦,我那父親也不再是當年的翩翩美少年,已經是個鬍子老長的小老頭了。他看見我,眼睛都直了,我還以為他也看中我的美貌了呢,誰知道他拉著我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我長得很像我的母親……我見他原來並沒有忘記我的母親,滿肚子的火也發不出來了。也不忍心對這樣一個老頭子下手,所以便跑了回來,繼續當我的海國女皇……」
軒轅水洛就像竹筒倒豆子,將自己的塵封已久的往事全都說了出來。
雲蕾甚是同情軒轅水洛的母親,而張丹楓卻是心中一動,問道:「原來姑娘還是女媧一族的後人,那姑娘去南疆的時候,可曾聽說過女媧娘娘封印五神的事情?」
軒轅水洛一皺眉頭道:「我是海國人,才不是什麼勞什子女媧後人!不過你所說的女媧封印五神的事情我倒聽說過。我在南疆暗訪的時候,常常聽那些女媧後人提起,那是他們老祖宗的光榮事跡,他們如何不記得?嘿,各個版本雖然不盡相同,但卻把他們那位老祖宗誇得天花亂墜,我都倦怠聽呢。哦,對了,我海宮之中還有一幅關於這個故事的圖畫呢。」
張丹楓大喜,問道:「真的?那可太好了,姑娘能否讓我們開一下眼?」
軒轅水洛笑道:「這有何不可。這副圖畫還是當年我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所畫,我母親回南海的時候,什麼也沒拿,單單拿了這副畫,母親過世後,我便把它貼到母親的祠堂去了。你們隨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看。
張丹楓雲蕾聞言大喜,實在沒想到來海國竟會歪打正著,尋到女媧封印五神的圖畫,二人跟隨軒轅水洛一路疾行,來到城尾一個黑色神殿前。
這神殿並不甚大,通體用一種叫不上名字的黑色巨石壘成,這黑石黑得透亮,黑瑪瑙一般。摸上去如觸寒冰。神殿門口立著兩個鮫人侍女,一見女王來到,躬身相迎,恭恭敬敬地開了神殿的那黑色的大門,請他們一行人進去。
雲蕾先抬頭打量了一下神殿內的佈局,見殿頂鑲嵌了數顆冷光閃閃的夜明珠,照得這屋子裡如同白晝。神殿正中,供著一個人面魚尾的白玉像,這玉像如生人一般大小,儀態萬方,身上穿著一件淺綠衣衫。模樣倒和軒轅水洛有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幽怨和薄愁,一對眸子裡瑩然有光,似喜似嗔,似情意深摯,又似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