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攸軍的住所是一整排房子最裡面的那一間,唯一的優點是比較安靜,而且旁邊就有小公園,感覺很清幽。
夜色中,她只能看到房子的大概輪廓,所以只隨便掃了一眼這兩層樓的外觀,就跟著齊母走了進去。
從大門到裡面的玄關大約還有四、五公尺的距離,本來還以為齊母會一起進去,沒想到齊母只站在大門口對她揮揮手,「幼初阿!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拿他們的生活費來給你。」
說完,齊母便快步離開,讓本來就帶點警戒心的袁幼初,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該不會是被詐騙了吧?
不過想了想,她除了人以外,還有什麼好騙的?也就把那一丁點懷疑給壓下,跟著那對父子走進屋裡。
當電燈打開的瞬間,她手裡的袋子頓時落在地上,而她傻傻的看著眼前的情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Oh!Shit!如果她現在回絕這份工作,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橘黃的暖色系燈光下,袁幼初看著眼前的一片亂象,她幾乎以為自己走進了資源回收場。
天啊!誰來告訴她,沙發上那一堆堆還長出奇異白色生物的是什麼東西?是衣服嗎?還是在繁殖蘑菇?
還有還有,剛剛從她眼前爬過去的,是不是一哄而散的「一群」蟑螂?
她為什麼看不出來地板到底是什麼顏色?還有,從廚房和客廳桌上隱隱傳來的詭異味道又是怎麼一回事?
天啊!她快瘋了!
不行!她就算沒潔癖也沒辦法在這種地方生活,就算五分鐘也不行。
她扭頭看著一臉害羞的男人,連掉在地上的東西她都不想拿了。
輕輕朝他點了點頭,「很抱歉,這份工作我做不來,我先告辭了。」
她是來當保母的,不是來當資源回收場的工作員的!
齊攸軍在母親的威嚇下沉默了一整晚,一聽到她說要離開,他連忙伸手拉住她,「等等!」
袁幼初看了看他,又看著他另一手抱著孩子,不好太過大力掙扎,只好板著臉冷聲道:「放開!」
「不行!」齊攸軍也很堅持。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堅持什麼,只知道這個女孩跟他以前遇過的人都不一樣,就算沒有母親的耳提面命,他也會主動把人給留下來。
而這莫名的堅持,或許是因為剛剛他偷看她的時候,發現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對他抱持著同情或者感到不屑,而是指責,就有點像母親知道他又忘記讓小楠按時吃飯睡覺時,那種擺明不認同的表情,讓他有種真的被關心的感覺。
「你……」她本來想動氣,卻看到趴在他懷裡的小楠,不禁放低了音量咬牙切齒問:「你到底要怎麼樣?」
「留下來照顧我們。」他很想理直氣壯的說,不過一個大男人對一個年輕女孩說這種話,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個生活白癡,生活習慣又差,小楠老這樣跟著他不行,不過,之前他倒沒認真想過要找一個保母來照顧他們父子倆的生活。
但是今天小楠出事真的嚇到他了,即使他從來沒有期待過這個孩子的出生,可是當那個柔軟的小身子被放到他懷裡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想過要把這個身上流有他一半血液的孩子給丟下不管。
「你一個大男人不覺得說這種話很丟臉嗎?」袁幼初好氣又好笑的瞅著他。
「為了小楠,我沒有什麼好丟臉的。」雖然隔著霧濛濛的鏡片無法看清楚他的眼神,但他堅定的口吻傳達了他的態度,「我一個人沒辦法照顧好小楠,甚至連我自己都照顧不好,所以請你留下來!拜託……」
說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到玄關旁邊的一個小櫃子翻找了下,然後拿出一個袋子交給她。
「我有錢,除了我媽每個月給你的生活費,我還可以另外幫你加薪,你不要走!」
袁幼初低頭看了看手上這個像垃圾袋的袋子,裡頭裝了一堆揉爛的現金,還有兩張提款卡,看完之後,她只想長歎一口氣。
這男人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這應該是這個月他還沒用完的生活費,剛剛在來的路上,齊母已經跟她說過了,平常都是她在替兒子管錢,就怕他粗心弄丟,她會把兒子大部分的錢存起來,只會給他一點現金花用,而這個男人就這樣沒有戒心的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她……
現在她多少可以理解齊母的心情了,一個心智看起來單純的男人,還帶著一個連話都說得不是很清楚的孩子,換作是她,也巴不得趕緊找個人好好的看著他們,要不然哪天父子倆被人賣了,說不定還傻愣愣的幫忙數錢。
是她突然善心大發了嗎?她也不是很清楚,只不過上輩子那樣的吵吵鬧鬧,到最後的不堪而亡,讓她看到這樣單純的父子倆,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了。
她伸手揉了揉有點發疼的太陽穴,再次抬頭,看到的是已經醒了的小楠和齊攸軍,兩雙同樣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不放。
她將袋子放回他手上,蹲下身提起那袋跟齊母借來的生活用品,無奈的攤手道:「好吧,我留下來……」
父子倆同時露出大大的笑容,讓她一時有點恍神,不過當她一轉頭看到那髒污不堪的生活環境,她的頭就忍不住痛了起來。
好吧,既然已經決定要好好照料這兩個生活一塌糊塗的大小男人,那麼接下來就看她怎麼將單純到有點「單蠢」的他們調教成功吧!
第二天,袁幼初幾乎是天才剛濛濛亮就醒了,大床上的小孩還睡得很沉,至於房間另一邊大沙發上的男人也睡得流口水,她終於清楚的體認到自己真的已經接下了照顧這一大一小的責任。
一踩到地上,感覺到地上那種灰塵厚重的沙沙感,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穿上拖鞋走進浴室,快速的洗漱一番後,換上一套跟齊母借的運動服,然後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讓父子倆繼續睡,一邊計劃著今天該做的事情。
一到樓下,看到感覺比昨天更誇張的混亂,她沉著臉慢慢打量,一邊計算著今天要補充的家庭用品,還有必須要整理的大範圍面積,最後在房子的角落裡找到不知道是哪一任清潔工人還是齊母曾經來打掃環境所留下的器具。
看著掃把、拖把、木桶、地板清潔劑和一打抹布,她挑了挑眉,將袖子挽了起來,然後挑出她現在需要的工具,帶著壯士斷腕的悲壯精神,轉頭面對這一室的混亂,開始清掃。
當陽光灑入房間,將還想賴床的齊攸軍給吵醒,他的神志還有點迷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是下意識的往旁邊的大床看去,見床上只剩下兒子一個人在呼呼大睡,他怔愣了幾秒,隨即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大沙發,然後打開門,三步並兩步快速走下樓,一過樓梯的轉彎就覺得似乎有點不同,但還沒想到哪裡不同,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
「這……」這還是他的房子嗎?
原本一堆吃剩的東西和廚餘都不見了,染著灰塵的傢俱被擦拭過,露出本來的顏色,至於地板上的雜物也全都消失,空氣裡只剩下淡淡清潔劑的芳香,再也聞不到昨天幾乎要讓他們噁心死的餿味。
他還沒回過神來,小楠也揉著眼睛從他後面探出頭來,看著完全不一樣的家,小小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和驚奇,「哇!有小精靈來過我們家嗎?」
從廚房裡走出來正準備要叫他們起床的袁幼初,一聽到這話忍不住毒舌攻擊還處於震驚的兩父子。「那個小精靈就是我,都醒了?那剛好,下來準備吃早餐吧!」
袁幼初忙了四、五個小時,已經將一樓大概整理好了,重點處理的廚房也終於露出原貌,甚至可以做些簡單的東西。
原本她還擔心缺的東西太多,早上可能沒辦法做早餐,沒想到除了沒有食材之外,這間原本被一堆垃圾還有亂七八糟東西堆滿的廚房,該有的廚具都有,於是她剛剛去了一趟附近的市場,買了些食材回來。
只是沒想到這父子倆真的很會挑時間,她才剛把早餐準備好,他們就已經衝下樓了。
只是……當那父子倆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一手抓了一個,不讓他們靠近她忙碌了一早上的成果。
「給我等一下,你們兩個似乎忘了在吃飯前應該要先做什麼事情。」她微瞇著眼,盯著那一大一小,冷靜的語氣裡有著淡淡的恐嚇味道。
齊攸軍摸了摸頭,不太確定,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小楠也同樣茫然的回望著他。
見兩人還敢一臉茫然樣,袁幼初知道他們肯定把所有的衛生觀念全都遺忘到世界的角落了。
她歎口氣,然後抱起小的,拉著大的,往樓下她剛打掃好的浴室前進,把裡面還沒拆封的牙膏牙刷、還有兩個她臨時從廚房拿來的杯子擺在他們面前。
「現在馬上刷牙洗臉,快點!五分鐘之內沒完成,今天就不要吃飯了!」
一聽到跟吃飯有關,一大一小連忙拿起牙刷擠著牙膏,手忙腳亂的在浴室裡刷起牙來。
直到三個人終於都坐到餐桌前,齊攸軍和齊亞楠都死命的盯著眼前的早餐流口水,袁幼初雖然對於他們還滴著水的臉不甚滿意,但心想改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就隨他們去了。
當齊母一早過來想看看是不是有缺什麼東西,就看到宛如一家三口的和諧用餐場面,當然那突然變乾淨的房子也讓她亂震驚一把,隨後馬上認定自己的直覺果然沒有錯,袁幼初雖然年紀不大,卻很值得信任。
隨後又帶著她去了一趟幼兒園,把小楠送上學後,就指揮著暫時沒事情做的齊攸軍跟著她回家拿行李。
一路上,兩個人尷尬又無言,袁幼初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顯然已經宅在家裡多時、不問世事的男人聊天,而齊攸軍則是太久沒和年輕女性交流,除了偶爾偷看她幾眼外,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幸好兩個人的腳程都不算慢,沒多久就來到了袁幼初的家,在按下門鈴之前,她側過頭低聲交代,「等一下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不用管,反正我們拿了東西就走,他們說什麼你也不用在意,當作狗在吠就好。」
齊攸軍有點愣愣的,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說出這種話,但是一想到昨天下午那個說話刻薄的中年女人,他心中隱隱約約有點明白了。
「放心,我知道的。」他隱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眨了眨,語氣堅定的回答。「不過如果她們罵你的話,我需要幫你罵回去嗎?」
袁幼初完全沒想到從昨天到今天幾乎沒主動說過幾句話的男人,竟然會這樣反問她,表情頓時一怔,隨後搖了搖頭。
「不用了,狗咬人難道我們還要咬回去嗎?」話說完,不等他做出反應,裡面的門被打開,她想也沒想就直接拉著他的手走了進去。
呵!今天是她重生後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和這「極品」的家人打交道了吧!
也好,就讓這讓人厭煩的包袱在今天一次解決!
袁幼初一走進去,沒想到那兩個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妹和後母,還有她那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爸爸今天居然都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