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日曆一張張地掀起,在「小可愛童裝貿易有限公司」和「開心公寓」間,來來回回、快快樂樂地過著每一天。
每一天的日子都是重複不變的,上班——吃館子——下班——吃飯——飯後的餘興節目——這樣的日子,飛兒從來不感到膩煩過,因為實實在在的每一天,都那樣地充滿了歡聲笑語。
哥哥離開了家,遇到了老鄉昊,昊是武夷山市一個水電站的職工,他不甘平庸,申請了停薪留職一年,也趁著南下的浪潮,和哥哥來到了蓉城。
哥哥是木工的好手,昊專攻水電,他們聚集了一夥在建築方面有特長的能人,拉起了工程裝潢裝修施工隊,小包城市周邊的建築活兒。
「開心公寓」還有一個女孩——寶珠,她每天也是按時上下班,每天都是和和氣氣地同大家交往。如果杜先生沒有來約她,她就會留在「開心公寓」裡,「三個女人一台戲」,總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開不完的心。
偶爾,應杜先生的邀請,寶珠會請彤和飛兒去高級酒店吃大餐,美曰其名「見世面」。
飛兒怕見到杜先生的尷尬,每次都是搖頭,每次又被兩女孩生拉硬扯地去了,看來,彤被他們「收買」了也不是一兩次了。
開始時,在高級酒店裡,在那種舒適的環境下,飛兒有如坐針氈的感覺,久而久之,是杜先生的平易近人,他對待朋友的客客氣氣,讓她對他有了另外的一種看法:他不是「壞蛋」,(剛開始,飛兒剛接觸到他,忿恨他對杜太太的背叛,給他冠冕了這個詞)他不花心,他也只有寶珠姐姐一個情人。他對寶珠姐姐的好,超出了那種介於情人的範疇,他把她當紅粉知己。而寶珠姐姐當他「從一而終」。
這就是他們的愛情!飛兒不是情聖,她也沒有弄清楚這男女之間的愛情,在他們的愛情面前,她也分不清對和錯,聖潔和齷齪了。
去了幾次,看了多了,對自己身份都無能為力的飛兒,也慢慢地放開了心懷,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天下太平就好!
杜先生也是真心對寶珠,甚至對她的朋友也是真誠地對待,他不止一次地拍胸脯,如果她們有困難,只要說出口,他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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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草長鶯飛二月天。
窗外,剛下過一場春雨,樹木伸展著枝丫,展露著翠綠欲滴的疊疊葉片;路旁的花圃裡,被雨水洗禮過的花兒,含著嬌媚,羞羞答答地躲在灌木叢中;小草舒展著看似慵懶的身子,偷偷地醞釀著強韌的生命力。早春,到處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與外面的世界緊隔著一塊玻璃,坐在辦公室的飛兒閉上了眼,都可以感覺得到這種絲絲涼涼的詩意。
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思想拉回工作上。
前天,專供他們布料的廠商給崗打了一通電話,崗聽後臉色大變,讓飛兒給他馬上定制了去鄰省的火車票,他要親自上那邊去談判,當天中午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前後已經三天了,崗還沒有回來,飛兒不由得為他擔憂了。
庫房的庫存布料已經告急了,過不了三天,員工都面臨著休假的可能,百來個工人光等發工資不做事,那有多大的損失。而在合同期未能及時把貨交客戶手裡,不知道又要賠上多少的違約金,還有其它的種種問題。一個大工廠,一個意外環節的出錯,都可能導致它的頻臨破產。飛兒不敢想,只有急待崗回來。
傍晚,崗終於拖著一身疲憊的身體回來了。
他耷拉著頭,一副沮喪的模樣,他提著行李包,腳步沉重地從飛兒的身邊經過,進了經理室。
飛兒瞅了個空擋的機會,也進了經理室。
房間裡,崗靠在椅背上,兩手抱著後腦勺,兩眼發直地望著天花板。
他一定面臨了什麼非常煩心的困難,一定跟布料有關。飛兒看著他精神頹廢,一籌莫展,她莫名地心痛。
她默默地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靜靜地陪著他。
「出去做事啊!在這兒幹什麼?看,看,看,有什麼好看了。」崗忽然動了身子,他抓狂了,對飛兒吼了起來。
飛兒忽然很受傷,她是好心來的,她詞短,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她只想默默地陪著他,不想他一個人太孤獨無助。
她自作自受了,她活該,她傷心起身,走向門口。身後,他的粗聲粗氣,「你回來——」
她停在了門口,沒有轉身。
「對不起——」他嘶啞的聲音,「請原諒我的心情不好,我不該對你發脾氣,對不起——」他說完,他的聲音哽咽著。「那是我辛辛苦苦建起來了廠子,是我一個人艱苦創業的結果,我不想看著它倒閉啊!都是我該死,怪我好高騖遠,怪我野心勃勃,只是一味地爭取訂單,而忽略了資金周轉的問題啊!這次徹底完了。」
飛兒已經走到崗了面前了,看他一縷頭髮無精打采地垂在額前,一雙眼睛透著絕望而無神的光,這不是昔日充滿陽剛之氣,充滿信心鬥志的崗,他這次被強大的困難擊垮了。
「不會的,崗——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戰無不勝的,真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你不要放棄好嗎?你一定要振作,『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可以有辦法的,對嗎?」
「我還可以有什麼辦法可想?我們是老顧客了,他們(布料供應商)從來都是先給我供貨的,過後打款過去。這次,他們變卦了,他們說發出的貨源太龐大了,一定要我現金交易,我哪來的那麼多錢啊!我的錢都拿去添置了機器,一部分在客戶的手裡還沒有收回啊!那也無濟於事啊!」崗伏在桌上,頭使勁地撞擊著桌面。
「不要——」飛兒伸過手,想安撫他,又有所顧忌地停在了他的頭髮上方。
崗抓住她的手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伸過來的竹竿,他把飛兒的纖纖細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他感受著她手心的溫暖。一顆晶瑩的淚從他的眼眶溢出,流過飛兒的手指尖,潮濕,溫熱。
「飛兒,告訴我,告訴我怎麼辦!」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飛兒理解崗一番心血付之東流的痛楚,她溫玉良言,「崗,你現在的思維太混沌了,你在這期期艾艾地也不是辦法!這一路的辛苦奔波,你累了,你需要的是睡眠。你回家好好洗個澡,什麼都不想,然後上床睡覺,問題明天再解決好嗎?」
他久久地才放開她的手,他的眸子如漆黑的夜點燃了一絲光亮,「謝謝你!飛兒,謝謝你對我說了這麼多,謝謝你給我關懷和幫助。在你鼓勵的話語裡,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