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很快地就過了,我又回到了原先的幼兒園,又和那些天真無邪、胸無城府、無憂無愁的小天使們在一起了,我的世界又充滿了歡聲笑語。日子又像記著流水賬似的,就這麼特容易地打發著。
偶爾,我會上郭勁家坐坐,吃著婆婆煮的晚餐,溫馨著祖孫三代在一起的幸福時光。飯後的娛樂節目,就是和寶貝妞妞打成一片。在「陰盛陽衰」的天地裡,郭勁總是好脾氣地對我們母女倆有求必應,總是樂呵呵地幹著跑龍套的活兒。而我,在他面前,除了不發脾氣,不唯我主義,永遠都是嬌慵懶散的、愛哭愛鬧的幸福小女人。
假日有空時,也到母親的咖啡屋坐坐,品嚐著母親那不花錢的花樣咖啡。在有陽光的寂靜午後,一杯濃咖啡,幾塊糕點,在輕音樂飄揚的空間裡,獨自一個人,懷著淡淡的心事,消磨一個下午的光陰,也是挺愜意的事情。
去了多了,就會發現一個秘密,在母親的店裡,經常有一個近五旬,成熟穩重、西裝革履的男人,總是一個人,固定在一個角落,默默地望著吧檯,欣賞著一絲不苟磨著咖啡豆的女人——母親。
我想:在不久的將來,只要母親願意,他們一定會有故事發生的。
會的,一定會的,我滿心歡喜地祝願我的母親,在人生的旅途中,盡快找到能與她相依相偎、適合她的另一半。
郭勁有時也會到杜家別墅。每次一來,總會和杜先生關在書房裡,商討著男人的大事。而樓下大廳裡,與大事不幹系的兩個女人,我和杜太太時不時地,眼睛瞄著二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聽阿喆說,郭勁參與的那個工程差不多接近尾聲了,過幾天就會宣佈由哪個單位投中標的消息了。
天見可憐!我一片誠心誠意,一定要讓郭勁負責的這項工程投到標啊!阿彌陀佛——
當我每一次虔誠地念叨保佑時,不由自主地又惦念著在市裡的大醫院治病的馬鳴,為他一遍遍地祈禱、祝福。
學校開學了,執著的許可芯沒有返校,只說延後一段時間再去。她要留下來,她要照顧馬鳴,她要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固執地做著自己認為最有意義、最有價值的事情。她是在鎮上的醫生建議馬鳴轉市裡的仁和醫院的第二天,跟馬鳴一起去的。
因為上班的緣故,我不能經常去醫院探望馬鳴了,我只能從許可芯的通話中和阿喆帶回來的消息中知道,馬鳴的情緒還比較平和,病情還穩定,一個星期固定做兩次的血液透析。而每次的血液透析時,許可芯都是全程陪護,看著血液透析機在運作,看著馬鳴身上的血被抽了出來,通過管子經過機器的透析,再回流到馬鳴的身體裡面。看著馬鳴被病痛折磨得咬牙切齒,但從不在她的面前吭一聲,許可芯的心都要碎了。每一次,許可芯向我哭訴時,我只是木訥地看著她,我千篇一律的勸慰,已經起不了絲毫的作用,連我自己都覺得虛假。
腎源啊!
我不再念阿彌陀佛,我把希望寄托好心人的身上,病魔無情,人間有愛,一定會有奇跡出現的啊!
正月底的一天 ,阿喆高興地闖入杜家別墅。
「蜜兒,馬鳴已經找到腎源了——」阿喆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
「真的嗎?」正在別墅花園裡,給花樹剔除枯枝的我,乍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一下扔了剪刀,興奮地拍手叫好起來,忘乎所以地拉著阿喆的袖子,「太好了,太好了——這下馬鳴有救了。」
「我剛下班,順便去醫院看馬鳴的,剛剛好碰著了醫生跟馬鳴的父母,他們在交談找到腎源的問題,我知道你聽了這個消息,一定會開心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就來找你了。」阿喆站著筆直,任由著我拉著他的手臂晃來晃去。他含笑著望著我——不,確切著說,他是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我的真情流露。
「什麼時候動手術啊?」我說。
「這個星期五的早上——」他又疑惑又擔憂地說:「就是有一點不明白,聽說捐腎的是本市人,還是女的,至今為止,馬鳴的父母都沒有看到她的真面目,也不知道姓名、年齡。到時,真怕她放鴿子了——」
「那個捐贈者要什麼條件啊!要錢嗎?給她就是了。」
「那人什麼條件都沒有,無償捐贈——連醫生也不願透露口風,他們有權為捐贈者保密,不過,他們都做擔保了,到時一定手術。」
「哦!」我緩緩地垂下手臂,真意外——
「可是——」我想到了許可芯,她應該會給我打電話的啊!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沒跟我說啊?
「阿喆,給我電話,我找許可芯,她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啊!我問問她,她都在馬鳴那兒,她應該知道的比你更多。」
阿喆掏出口袋裡的電話,給了我。
電話撥通了,顯示屏上,許可芯平心靜氣的,與往常的淚人兒判若兩人,我心裡暗呼:好現象。
「蜜兒,找我有事嗎?」她問。
「芯——」我說,「找到與馬鳴的血型相匹配的腎源了啦!」
「嗯——」許可芯淡然地回答著。
「這個星期五手術對嗎?」
「是的——」許可芯還是淡淡的。
「那個捐贈者是哪兒的?叫什麼名字啊?你見過她嗎?」我知道我多此一問。
「……」
許可芯垂著眼簾,沒有回答。
看著她慵懶的模樣,我只好說著:「哦!那我不打擾你了,星期五去看你們。再見——」
「再見——」
我掛著手機,還給了阿喆,我說:「我總覺得許可芯怪怪的,又說不出所以然。」
「我怎麼不覺得,你是不是小女人的針孔眼又在作祟了。」阿喆半調侃半戲謔地說。
我沒理會他,歪著腦袋細想著,琢磨著。嗯,對了,就是許可芯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