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政衡,芷晴跟你在一起嗎?」電話裡忽然響起霍政戡暴躁的聲音。月亮都快升到頭頂了,家裡怎麼還不見人影?
趕忙將耳機取下,往遠拿了拿,不耐煩地回答:「小點聲,吵死人了!我們正在往回趕。」
「快點!等你們一起晚飯!」隨手掛了機。真該死!明知她身體不好,還帶著她往外跑。
半小時之後,兩人雙雙進了門。霍政戡一臉醋意,靠在沙發上:「玩得很開心哪?」
「那是!我們下午去騎馬了。」霍政衡得意一笑,有意刺激他。
騎馬?她原本就病著,他不怕傷了她嗎?簇眉埋怨道:「好在她沒受傷,不然你死定了!」
「純屬瞎操心!她騎術了得,教練都要甘拜下風。對了,人家可是羯族人!」隨手撫過她的後腦,寵溺一笑。
「呵呵……你也知道羯族的事情?」霍政戡不屑的嗤之以鼻。低眉看了看腕上的表,「吃什麼?趕緊決定。芷晴?」
「怎麼都好,只要別太吵!」瘋了一下午,她居然有點餓了,爽快地答到。
跟什麼人學什麼樣!怕吵,跟霍政衡一個毛病!雖然心裡陣陣不爽,吃飯地方還得想想:「……走吧,我想到個地方。」
這間酒樓位置偏僻,門面並不張揚。走進兩道門,裡面一片春色,別有洞天,如在舊朝。廊簷拱翹,清紗飄渺,梅竹掩映,水脈綿繞。人很少,零星幾個茶客在水榭中閒聊。
「厲害!讓你找見了這麼偏的地方!」霍政衡對此處的環境大為讚賞。
「頭些日子跟陸翁來過一次,印象深刻!」悠然答到。
「陸翁約你的用意何在?不是針對我吧?」競奪那項工程的企業只剩他們三家。陸翁老謀深算,選在此時拋出繡球,用心叵測啊!嘲弄地看了哥哥一眼,「準備做陸府的乘龍快婿了?」
奇怪!他的個人隱私弟弟怎麼知道?莫非是陸翁自己透露的?照理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啊?
「看來哥哥並不瞭解陸翁的為人。」霍政衡分明只說了半句話。奸詐地瞄了他一眼,穿插進另一話題,「覺得那個陸芊芊怎麼樣?」
芷晴在身邊,弟弟幹嘛提起這些事?他哪有想做陸家的女婿啊!誠心跟他過不去嘛!尷尬的看了秋芷晴一眼,沒有答話。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這樣的身份怎能奢望嫁給他呢?一風塵女子最好的歸宿不過是與人為妾,寄人籬下。她坐在這裡大概攪擾了他們倆談話,悠悠起身,向著臨水的亭榭緩緩而去。
「我很好奇,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情?」見她走遠了,霍政戡急於證實自己的想法,「唯一的可能,是陸翁告訴你的?」
「呵呵……一家姑娘許兩家!」霍政衡撇著嘴,有隱瞞的必要嗎?
他們兄弟倆的矛盾早就不是什麼秘密。陸翁大概料定,他二人沒有坐在來談心的機會吧,「等我們鬥得兩敗俱傷?」
「他就是得利的漁翁!」眉鋒一挑,朝著哥哥會心一笑。
耳邊忽然傳來空靈飄渺的琴聲。隨聲望去,秋芷晴端坐於亭中悠然撥弄著琴架上的一張古琴……
天,她會演奏這麼高深的玩意兒?這可是比古箏還難搞定的古琴!
羯人?霍政衡不禁又在腦海中畫了上百個問號……
會這麼高雅的玩意兒,幹嘛還要做脫衣舞孃?霍政戡百思不得其解……
彈得興起,旁若無人,柳眉輕舒,神色飛揚,和著琴聲開口吟唱:「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哥哥,你相信她是羯人嗎?」目光鎖定她幽雅淡定的容顏。她就算不穿古裝,也活生生是個古代女子。
「也許!」一手下意識的摸了摸頸上那只降魔杵。她實在是太可疑了……
「嚴刑拷打?」壞壞的語氣。
雙眼微瞇:「同意!」
天剛亮就被庭院中雀躍的抱紅鳥叫醒,霍政戡懶在沙發上雙眼微睜。哦?身上何時多了張被子,鼻子裡輕輕發出自嘲的笑聲。睡得這麼死!真搞不清是他看護病人,還是病人看護他?霍政衡那小子真是有兩下,照顧自己的能力比他強多了!人家好歹在這兒安了「家」,再看看他……
不知芷晴醒了沒有,抻了個攔腰,直奔她的臥房。沒人?又是一驚。難道睡在弟弟的房間嗎?一腔盛怒,飛揚跋扈地向弟弟的房間衝去。
猛地推開門,她果然在他懷裡!可看到霍政衡胸前的一片血跡,他開始責備自己:弟弟照顧了她一晚上嗎?他沒幫上什麼忙,反到錯怪了人家:「唉……她怎麼樣了?」
「剛睡著,現在沒事了。」背靠著牆,疲憊的回答,「夜裡聽到衛生間的水聲,覺得她有事。好在去的及時……」
「不好意思,沒幫上什麼忙。」恨不能掄起巴掌猛抽自己!
「她好容易才睡下,醫院的化驗結果就麻煩哥哥了!」
無可奈何,輕輕點了點頭。白靈說得不錯,弟弟對女人比他細心得多。或許她跟霍政衡一起的時候更貼心,更快樂。而他……該放手嗎?
拿到化驗單只看了幾眼,便將那張見鬼的死亡判決書撕得粉碎。鼻癌晚期,除了等死沒別得辦法。她此時已是命懸一線,說不定哪天就……潸然淚下。
「政衡,一夜沒睡嗎?」秋芷晴半睜著雙眼,虛弱的靠著他。
「呵呵,早就習慣抱著你整夜不睡了!」他壞壞調侃,看上去輕鬆淡然。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他擁有過她的身體,即使她那時根本就不願意。
「嘴壞!」她漸漸明白,他的心不壞。
「不許講話!再睡一會兒。」
「恩……睡不著,給我講個故事吧?講講你……好嗎?」她心慌氣短,懶得睜眼。
「我有什麼好講的?想打探私生子的隱私嗎?」
「算是吧……」
「記得那副畫嗎?我母親是名人體模特,叔父是位畫家。父親認識母親的時候,她和叔父已經相愛了。後來,父親背著叔父強姦了她。再後來,叔父突然出車禍死了。晴兒,坦白地講,我並不清楚自己的親爹是誰?」
「可你母親最終不是嫁進霍家了嗎?」
「她恨父親,認定叔父是被父親害死的。發誓要攪得霍家雞犬不寧!所以要父親八台大轎將她抬進霍家……為此一等就是若干年。」
「可你父親當時已經有了政戡和他母親啊?」
他雙眼緊閉,一言未發……
「是你父親殺了政戡的母親嗎?」好殘忍,那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兒子的母親啊!
「不清楚,莫須有吧!」深呼吸,張開眼,「晴兒,我和哥哥像嗎?」
舉眉望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有時在想,我可能是叔父的兒子!尤其父親臨終時,要我和哥哥平分家產。我總覺得他是心存懺悔,想給叔父些補償。」
「政衡,政戡一直以為是你和你母親殺害了他媽!」
「他腦子裡對我母親的印象早就被他媽妖魔化了!不過也差不多,他媽也算是間接受害者。我母親當初怎麼能想到,父親會用那麼極端的手段解決他媽?去法庭起訴離婚不就完了嗎?」
「離婚?你是說,你父親可以一紙休書休了她嗎?」
「什麼休書,以為在你們古代啊?現在想離婚是要很多花銀子的!誰知道父親當初怎麼想的,或許是捨不得家產吧?」
「政戡一直不知道這些事情嗎?」
「他媽死得早,父親應該不會跟他說這些吧?」
「你們沒聊過嗎?」
「除了吵架,我們倆一年到頭也說不了兩句話!懶得理他……」說起霍政戡,也該回來了吧。不曉得他上午去沒去醫院,「晴兒,覺得好些了嗎?頭還疼不疼?眼睛能看清了嗎?」
「睡了一下,好多了!」安然枕在他肩窩裡回答。時至今日,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婪了。不願再多想貞潔與羞恥,只想在最後的日子裡放肆。活著真好,能被心愛的男子緊緊抱著。一個將軍,一個書生,她便是懷中的薄命紅顏。一旦離去,再無歸期,縱使多情也是枉然。「政衡,你母親現在何處?不跟你一起生活嗎?」
「霍政戡母親的死一直讓她耿耿於懷。父親去世後,她去了北方,剃度為尼虔誠皈依了佛家。」
「方外清境讓人嚮往……真想見見她。」
「呵呵,找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