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芷晴每日依然按時去女子學堂上課;不同的是,她要在學校與住所之間往返奔波。按照霍政衡的意思,她不再住校了,再次淪為供他私人把玩的「金絲鳥」。他很少過問她的課業,很少過問她的心情,很少過問她終日都在做些什麼,他對待她的態度只有兩個字——放任。
結束了一整日的課程,秋芷晴身著一襲長袖連衣裙,獨自步出了校門。忽聽菲菲清亮的嗓音在身後喚她:「晴兒,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上大家約好要去DISCOHAPPY,你要是沒什麼事不如一起來吧?」
她一時無從回答,看起來有些猶豫,晚上能否參加好友的壽誕完全取決於霍政衡的心情。還沒來得急解釋。菲菲已滿臉不開心的埋怨到:「還說是朋友呢,真不夠意思!」
「菲菲,莫生氣。我又沒說不去,只是想先打個電話告知家裡。」秋芷晴格外在乎這唯一的好友,顧不上多想,連忙答應了下來。
「既然這樣,我們晚上見了。九點之後準時在校門口等你哦?」菲菲揚起花朵般的笑臉,轉身跑向宿舍樓。
她還有必要回去嗎?霍政衡通常是不到半夜根本不會回家的。她要打電話告知他一聲嗎?他會不會同意她參加朋友的聚會呢?可若是偷跑出去被他發現,大概她今後又有「好日子」過了。眼下的生活雖談不上稱心,卻也算平淡安穩。很怕會再次惹火那個男人,終於鼓足勇氣撥通了電話:「喂……是我?」
「呵呵,少見!有事嗎?」霍政衡一邊講電話,一邊將飄渺的目光投向辦公室的落地窗外。
「晚上,我可能會晚一點回去!今日是我一位好友的壽誕。有個聚會……行嗎?」她的話時斷時續,小心探聽著對方的情緒。
「批准你去了,玩得開心點!」交幾個朋友對她來講或許是件好事,省得每天總是繃著小臉悶悶不樂。霍政衡輕鬆地掛掉電話,起身倒了杯清茶,腦中欣然盤算著單身之夜的戲碼。他的女人太多,實在不缺她一個,他該時常找機會飛去花叢裡放縱一下的。
適逢週末,DSICO的生意極其火暴。賓客來往不絕,大門外幾乎找不到泊車的位置。駕車的男子是菲菲的「老公」,而若非對方及時的自我介紹,秋芷晴差一點就叫了聲「伯父」。可憐菲菲青春美貌才華出眾,怎麼會嫁給這樣一個老態龍鍾的男人呢?
一大群男女拉拉扯扯的進了門,舞廳裡隆然的樂聲讓她感到分外刺耳。細端詳擠在裡面的男男女女,大多都在卿卿我我的悠然放縱著。這是什麼地方?她怎會問都不問就跟著來了呢?若非是朋友的壽誕,她或許會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非禮勿視,她慌亂的不敢抬頭,臉頰通紅,耷拉著腦袋跟在隊伍的最後頭。
穿過接踵磨肩的人群,最終,在一間距離舞池最近的房間裡落了坐,通過透明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癲狂起舞的人群。
坐下身來,菲菲猛然發現了秋芷晴羞紅的俏臉,立即湊過去,小聲在她耳邊輕聲問到:「晴兒,你沒事吧?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臉紅呢?」
「沒,沒什麼,是熱得吧。」她趕忙解釋,不好意思的將臉別向一邊。
茶几上很快擺滿了食品和煙酒,朋友們一邊吃喝,一邊懶懶散散的聊著天。秋芷晴一時又想起了心中的疑問,扒在菲菲耳邊盡量壓低聲音輕問:「菲菲,你的夫婿年長你幾何?」
「他今年54了,整整大我三十一歲呢!」對方的回答彷彿不以為然,「他頭一任老婆病死之後,他才娶了我。」
「原來如此,是續絃啊!」於是,十分理解的點了點頭。在她那個時代,這樣的事情也不少,當初她就一度以為暴君石遂是個老頭子呢!
「呵呵,續絃?還納妾呢!難為你講起話來總是文鄒鄒的。要是細追究起來,該算是」扶正「吧,我跟了他的時候,他老婆還活著呢!」菲菲把她當作知心朋友,絲毫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
「啊?」她不禁有些驚訝,完全沒料到樂觀活潑的菲菲曾是個卑微的侍妾。
「至於那麼驚訝嘛?如今這種事太多了,才不奇怪呢!到是你那對霍家兄弟還真讓人有些意外!」菲菲並沒有嘲笑她的意思,純屬好奇而已。很難想像,一個女人該如何應酬一對同胞兄弟。
出乎意料,對方會忽然問起這個。秋芷晴仔細端詳著菲菲臉上的表情,才確定對方並沒有惡意。心痛與屈辱徒然湧上了心頭,迴避好友期待的眼神,十分難為情地低聲解釋到:「菲菲,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你知道我想什麼了嗎?」菲菲笑得壞壞的,看了看她窘迫的雙眼,扒在耳邊小聲問到,「外面的傳言到底是真的嗎?你在床上真要對付兩個?」
啊!她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難道市井流言真是這樣淫穢不堪嗎?可憐她半生愛惜名節,如今竟淪落為這般穢亂的女人!眼中淒然閃爍著淚光,萬分委屈的解釋到。「不是那樣的,請你相信我!」
「哎呀,晴兒你怎麼哭了呢?我一點沒有嘲笑你的意思,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菲菲被她奪眶而出的淚水嚇了一跳,連忙撫著她的背,緊張地安慰到,「好了,好了,我當然相信你,外面的傳言根本就不能信以為真!都怪我不好,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走,我陪你去洗手間洗洗臉去?」
兩人再回到包房的時候,房間裡只剩下菲菲的男人。其他的朋友都衝進舞池放縱狂歡去了。菲菲嬌滴滴地拉起丈夫的手,在她的紅唇上吻了一下。秋芷晴頓感侷促,連忙躲出了包房。人家夫妻倆親熱,她待在旁邊可怎麼好意思呢?
隨意站在舞廳內的一根立柱旁,遙望著舞池中晃動的人群和閃爍的燈火,在這個陌生的年代,她秋芷晴將要碰到的新奇事物還有很多很多……
忽然,一個頂著光頭的魁梧男人像一面城牆似的擋在她面前,對方嬉皮笑臉的瞥了她幾眼,彷彿對附近的什麼人大聲說到:「哥們兒今天是賭場失意,情場得意!這麼正點的小妹妹居然讓我給碰上了!」
她清楚自己碰上了潑皮無賴,二話沒說,轉身便向不遠處的包房走去。誰知對方卻不依不饒,糾纏著追了上來,拽住她的胳膊,揚起一臉淫笑,「妹妹別走啊,交個朋友好吧?」
「你放開我,我這就要走了。」她說著竭力想要掙脫,對方卻死命的想把她擠向身後的角落。不好,她該怎麼辦?她猜得出對方接下來要做什麼。大光頭剛把滿是酒氣的嘴巴湊了過來,她便鼓起勇氣一個巴掌抽了過去……
啪!對方挨了一耳光立刻兩眼冒火,扯了扯臉皮,惡狠狠地瞪著她咒罵著:「臭婊子,不識抬舉,老子泡你是看得起你!」話音未落,揚手便打。
「四鬼,朋友的場子,不要在這裡鬧事!」霍政戡講話時,全然看不到對方將什麼人抱在懷裡,只是不想自己的人馬在朋友的地方惹是生非而已。
那個聲音她認得,霍政戡!真是他嗎?隨聲望去,正對上故人疑惑重重的雙眼。
怎麼是她,秋芷晴?她又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出現呢?轉瞬間,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出現在這裡有什麼不對嗎?她本來就是個脫衣舞孃啊!不禁舉目向四下張望著,照理她不該孤身一人,莫非弟弟他也在這兒嗎?
找不到人,霍政戡索性開口問她:「霍政衡呢?他沒一起來嗎?」她總不會是自己跑來這裡玩吧?
「大哥,你們認識?」沒等她答話,身邊的光頭已搶先插了嘴。看起來這小妞兒跟老闆好像還挺熟的呢!
「問那麼多幹嘛?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霍政戡明擺著一臉不爽,吩咐問話的人即刻滾蛋。
不需她再回答,他從她眼中已得到了答案。可惡!霍政衡居然會放任她單獨在這種地方鬼混,難道是厭倦了,不想要她了?
「芷晴……」他欲言又止。她能答應坐下來陪他聊聊嗎?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同學還在那邊等我呢。」心中漸漸被遺忘的傷口再次撕裂,她已無顏再面對曾經的戀人。全身冰涼,立即找了個借口急著逃亡。
「等等!」他猛得拉住她,立即制止她從眼前溜走。她說跟同學來的,她怎麼忽然上學了呢?看來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他不曾知道的,「跟我來!」霍政戡沒說要去什麼地方,粗暴的拽著她就走。
「我朋友會擔心的!」一看到DISCO的大門,她便努力想擺脫他的鉗制,眼中擎著淚光,苦苦哀求。
他只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半個字都沒有說。
「放開我好不好?我得回去了。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會發火的!」她故意提起霍政衡,企圖說服他和她自己。她痛恨此時的感覺,想跟他走,卻又非常清楚那已沒有任何意義。一切都已隨風而去,再也回不到從前,往日的恩愛只能埋藏於此生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