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三軍,早飯之後即刻拔營!龍驤大將軍支雄、冠軍將軍姚弋聽令:爾等率十萬步兵先鋒火速趕往薊城,其他各部隨御駕斷後,聽朕親自調遣。」待眾多部將美餐之後,石遂一聲令下,大軍迅速整理行裝,列隊拔營,急速奔赴前方。
「啟稟陛下,前方戰報,渡海將軍王華,橫海將軍桃豹今早已自海路抵達預定戰區。」
「傳朕旨意,命王桃二位將軍整頓軍務,原地待命,不可冒然出兵。」石遂手持馬鞭翻身上馬,盛氣凌人地下達了命令。
段嫣然覺得石遂一定是故意要把她給餓死!一大早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他就下令拔營了?想到急行軍,她不禁有些害怕:身上的肉肉不少,餓個三兩天到不算什麼。而兩隻腳丫上落起的大片水泡卻成了讓人擔心的問題。
夾在隊伍中間一路小跑,生怕掉隊。她親眼看見想要退卻的士兵挨了將軍們的鞭子。懷疑自己很快就會累死,不然也會被受盡折磨的雙腳給活活疼死!
接近正午的陽光分外的刺眼,她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左腳不聽使喚的絆在右腳上,我的媽呀,不會是低血糖吧?老天保佑,但願她不會忽然暈倒吧?
石遂的鎧甲金光閃閃,跨著戰馬自大軍前段相向而來。沒等她想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自己已被對方拎著脖子扔到馬背上。謝天謝地!好在他還能想起她,不然她幾乎可以斷定,自己會葬身在這段行軍之路上。
可眼下的情形卻遠沒有想像中的浪漫。她曾多少次幻想他從背後環著她的腰身跨馬馳騁……可如今她覺得自己像極了他獵到的野豬,趴在馬背上的糗樣一定讓一路上的將士們笑破了肚皮。見鬼!她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是「駙馬督衛」!他堂堂天子就不怕被人笑話嗎?他英雄救美的對象可是個男人耶!
午後,大軍終於佔據了險要地勢駐營休整。一路辛勞,一路汗水,士兵們此時都已疲憊到了極點。該值班放哨的,都已上了崗,其餘的幾乎都窩在一起安然的熟睡著。
「還吃得消嗎?」讓她受了這麼大苦,石遂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疼惜。她終究只是個女人!
「幸好你及時趕到,否則我一定O了!」她四仰八叉的靠著背後的大樹,連眼皮都懶得抬。
她是說否則就「死了」嗎?大概是吧!她的那些古怪詞彙常常讓人摸不著頭腦。幸好他還算聰明,十之八九都能猜得出來,要是換個遲鈍的國君一定會砍了她的腦袋。天子要日理萬機,哪有工夫猜她的心思?
「那就謝恩吧!」出宮之後真是越來越沒規矩,每天連請安都不必了嗎?
「求您行行好吧,我實在起不來了!」她沒力氣磕頭跪拜,索性合十雙手一個勁兒的作揖。
他背過身去,撲哧一聲被她逗笑了,大戰之前的緊張情緒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輕輕撫摸著愛馬的鬃毛,隨即從馬鞍一側的褡褳裡,摸出個小小的口袋。
「接著……」他話音剛過,那個小口袋已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手中。層層打開,裡面裝著許多以荷葉包裹著的乾肉。她忽然覺得不餓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黃綠色的荷葉上。很想說什麼,卻覺得說什麼都多餘……
她有這樣的反應實在出乎他意料。他以為她會因此而開心的傻笑,可此時她卻羞答答的掉起了眼淚。不像她!他忽然發現這個女人也有不輕易示人的一面,並不似他想的那般沒心沒肺。甲冑在身不便躬下,以手中的馬鞭抬起她低垂的下巴。天知道他讓她受了怎樣委屈?一時間她竟哭得梨花帶雨……
「怎麼了?跟朕講。」他問話的眼神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全感,那彷彿是她自小就極其渴望的東西。
「石遂……」她嬌聲呼喚,帶著哭腔。
「放肆!」他小聲呵斥,神經過敏似的四下張望。她怎能全然不顧此時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他人聽到成何體統!好在不遠處的士兵都呼呼大睡著,不然他真不知該如何下得來台?
她對自己一時失控的情緒感到後悔,索性抱住他的腿乖乖改口喚了聲「陛下」。
石遂剎時被眼前人兒弄得苦笑不得。她能及時改口的確順了他的心意。可朗朗乾坤,一個男寵這樣親暱的抱著他不放,他石遂實在是接受不了。他可不想讓人以為天子的斷袖嗜好已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他在人們心目中的印象已經夠「荒淫」了,這樣的故事還不一定被山野村夫們演義成什麼樣子。唉……
「不要哭了!朕命你即刻吃飯。」他低吼一聲,無奈的翻身上馬,快走而去……
他把「口糧」都留給了她,他自己吃什麼呢?不會挨餓吧?段嫣然剛受了別人的木桃,就想著報之以瓊瑤。石遂這一去,別提她有多麼牽腸掛肚了!不對,她彷彿覺得哪裡彆扭?那匹馬哪兒不對呢?讓她想想……噢,是沒有馬鐙!像他那樣騎馬豈不是很辛苦?可為什麼沒有馬鐙呢?難道是在這個年代還沒被發明出來嗎?呵呵,大概是吧!
暮色降臨之前,士兵們正忙著換崗。起火做飯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想到石遂大概還沒吃東西,她不由有些心疼。遠遠望見大帳外的篝火熊熊燃燒著,將軍們圍坐在石遂左右聊得沒完沒了。很想湊過去聽聽他們都在說些什麼?卻不禁歎息,自己不過是個「男寵」。
貼身的宦官內侍早已將她的營帳搭好。沒等天黑,早早就鑽了進去躺在裡面發呆。按理她累了一天,應該倒頭就睡的,可她心裡卻始終惦記著坐在大帳外聊天的石遂。
從懷中掏出昨夜他落在她枕邊的荷包,忽然很想知道那裡面都裝著些什麼?
荷包雖小,看起來卻像個雜貨鋪子。比較起眼的是一方小印,一瓶藥,還有一個雕刻十分精美,卻有些古怪的東西。
「大膽!居然又在偷看朕的東西,你的屁股又想挨廷杖了嗎?」石遂探進腦袋假意呵斥,眼神裡卻全然沒有怒意。
「請陛下恕罪!」她懶得起身跪拜,只在嘴裡隨意嘟囔了一句。
「呵呵,」他鑽進她的帳篷,接過她手上的荷包,「算了,朕赦你無罪!」
「那個東西是什麼?」她好奇的向荷包裡面指了指。
「治療刀槍之傷的草藥。」他問非所答,壓根沒弄清對方要問什麼。
「不是啦,是那個……」她搶過荷包,索性將她要問的東西放肆地翻了出來。
「哦,問這個啊。是寶貝!」他買個關子才繼續解釋到:「此物名為羯磨。漢人稱其為降魔杵!是朕的祖先還生活在西域的時候從一位大德菩薩的手中得到的。」
「你信仰佛教?」她聽到「菩薩」兩字,不由猜測到。
「呵呵,西域各邦大多信仰佛教,可中原人對此卻並不推崇!」石遂略顯疲憊,庸懶的枕著她的小腹,躺了下來。
「石遂,明天還要趕路嗎?」她對於佛教的關注程度,遠不及她慘不忍睹的雙腳。
「在支雄,姚弋兩位將軍到達薊城之前,大軍不會再繼續推進了!」他寵溺的揉搓著她的小手,感覺她大概是被折騰怕了。
「菩薩保佑,終於有機會歇息一下了!」她雙手合十彷彿很虔誠的樣子。其實她跟菩薩根本不熟,不過是因為聽他剛剛說起而已。
「朕知道近幾日委屈了你,待回宮之後,朕再另行封賞!」
「但願我還有命跟著你回去。只怕到時候成了殘廢,你就不要我了!」她將錦被下遮蔽著的腳丫高高舉起展示,希望對方能體諒她的苦衷。
看到她白皙秀氣的玉腳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石遂心裡莫名感到一陣揪痛。他或許該下令給她一匹馬?即使男寵被明令禁止獲得此項殊榮。荷包裡的草藥終於派上了用場,他溫柔抬起她的小腿,小心翼翼地搭在自己的膝蓋上,逐個弄破那些水泡,放出裡面的積液,將淡香的藥膏細細塗在凹凸不平的傷口上……
「石遂……」她動情喚他,眼中充滿感激。他淡淡一笑,展臂將她擁在懷裡。不知為什麼,今夜的感覺格外得好,好到他居然沒有一絲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