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暮倉皇推開床上的女子,跌跌撞撞迅速下了地;霍小睿花容失色,猛然坐起整理著衣衫。酒醉後的迷亂放縱,瞬間被眼前的窘迫驚醒。
天,他究竟幹了什麼?錯愕之間,田太太站在門口,已開始了歇斯底里的咒罵著:「田暮,你這個不要臉的混蛋,兩個女人還閒少?縱使咱們兩人沒情分,這兒還有個辛苦懷孕的大肚老婆吧!你簡直就是個畜生!」
田暮的頭腦裡絲毫沒在意這個女人聲嘶力竭的撕喊,他的注意力全在田太太身後一臉淡漠而淒涼的林寶兒身上。竟然是那個霍小睿,原來他們一直背著她來往,這個房間裡安娜蘇濃烈的花果調她似曾相識。只怪她對味道太敏感,那夜田暮懷中抱過得一定是她。他是愛霍小睿的,所以才不捨得放手吧。既然如此,她會選擇離去,即使她此時已有了他的孩子,她同樣會這樣做。她情願成全他們的愛情。
「霍小睿,你從前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是田暮的朋友嗎?我還蒙在鼓裡,竟然引狼入室!我真是白癡,竟然那麼輕易相信你說的話,還當你是親妹妹一樣對待。你怎麼能做出這麼對不起我的事情。」田太太開始與霍小睿針鋒相對。
林寶兒絲毫不想站在一個「瘋子」的身後,她覺得自己繼續待在這裡更加白癡,強忍著心中的巨痛,拂袖而去。
田暮很想立刻追出去,卻已控制不住現場混亂的局面。田太太幾近崩潰的大鬧起來,她竭盡全力與田暮大打出手,連一旁的霍小睿也沒放過。
他終於有機會被老婆捉姦在床了,田暮自知理虧,只盡力推擋她,不願主動出手。可田太太卻不依不饒的幾次三番衝上來,他實在忍無可忍了,心中急於下樓去追挺著個肚子的林寶兒,狠狠的出手對付了眼前發瘋女人。
更不幸的是聽到風聲趕來樓上的父母,親眼看到田暮出手暴打妻子的凶殘一幕,而這間房內還有個疑似狐狸精的女人。向來心平氣和的老爺子狠狠放下一句話:「田暮,你怎麼對待女人是你的事情,我只想知道我的孫子現在哪裡?」
田暮無法回答父親的問話,穿過眼前的兩個女人,急匆匆下了樓……無奈悔之晚矣。獨自佇立在濃濃夜色中,田暮不禁哀歎,他該去哪裡找啊?
林寶兒孤身走出賓館大門時,再也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胸前。一輛由不遠處駛過來的出租車彷彿一艘載她度過災難的船筏穩穩的停在她眼前。
她立即開門上了車。前面的司機小聲問到:「去哪兒?」
「隨便哪裡。我心裡很悶,想散散心,隨意拉我轉轉吧?」林寶兒仰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緊緊閉著雙眼,淚水依舊不斷得從兩鬢傾瀉而下。前面的司機忽然有種想回頭看看這個女人的衝動,只是礙於這裡人太多,害怕過早得暴露身份,旁生出更多枝節來。
「這是什麼地方?」林寶兒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漆黑的一片,空曠寂靜得讓人頓生恐懼。
「下車!」司機大聲命令到。
「你要是求財,我可以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你。」林寶兒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幸碰上了打劫。
「下車,少廢話!」司機從前坐下了車,粗暴的拉開後門,試圖用力將林寶兒從車裡拽出來。
「別碰我,我懷孕了,我自己能下車。」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大聲呵斥著,生怕歹徒傷了她腹中的孩子。
「快點!」司機很不耐煩,林寶兒在眼睛片刻適應了周圍黑暗的環境,藉著微弱的月光,努力端詳著歹徒的模樣。
「殷小磊?」她喊了他的名字,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落在他的手裡。林寶兒瞬間想到這個男子已是陳臣口中的在逃犯。她能往女朋友臉上潑硫酸,那她落在他手裡又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呢?
「是你?」殷小磊冷冷的望著車上的女人,忽然覺得世界很小,鄙夷的看著林寶兒。
「為什麼要把我弄到這裡,趕緊送我回去,你若需要錢,我可以給你。」她將手袋裡所有的錢都掏出來,遞到他面前。
那落緋紅的人民幣不但沒能幫她的忙,而且深深的刺激到了殷小磊:「你真有錢,男人給的吧。只可惜你這點小錢,我實在不稀罕。別怪我,我只是收人錢財,予人消災。」
「你究竟要幹什麼?」對視他上下打量她的目光,林寶兒不由緊張的抱緊雙臂。
「別怕,我對孕婦沒興趣,我要對付的是你腹中的孩子。」殷小磊猙獰的笑著。
「你是說有人買兇殺人?」林寶兒頭腦裡立即閃過與她積怨深厚的幾個人影。田暮的太太,葉靜還有那個剛剛還在田暮身下嬌媚的霍小睿。
「沒那麼嚴重,我可不想背負起殺人放火的大罪名。買家要的只是孩子的命,你不會有生命安全的。」
得知腹中孩子的生命安全受到嚴重的威脅,林寶兒眉頭緊鎖咬著牙根,反而鎮定下來:「她花多少錢雇你,我給。只要你放我離開。」
「那不行,我不只為錢。」他是為了今後能與葉子回家過安穩日子。葉子此時應該已經回到小旅店等待著他寧三兒的成功的消息。
既然不為錢,那就是為情。人性中最執著的兩份貪念無非如此。林寶兒認定殷小磊基本不可能和田暮的太太產生感情。那個要弄掉她孩子的女人究竟是葉靜還是霍小睿?
「小磊,你已經一念苛刻鑄成大錯,切勿再執迷不悟,一錯再錯了。你不覺得逃亡生活很落魄嗎?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林寶兒企圖度化眼前這個滿身厲氣的年輕男子。
「真是廢話,既然錯了,就已經回不了頭了,你只要從前面那裡跳下去,事情就圓滿了。」殷小磊指了指前面橫斷的溝壑,看起來實在沒什麼慧根。
「要是我的死,能消除你心中素來的積怨,我願意!不過你得發誓,我死後,你要立即去投案自首。」她心中此時僅存一念「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能變成今天這般模樣她有責任。她欠他的,償還何須待來世?若她一死,能換他一生,不也是功德一件嗎?
「我是絕不會去自首的,我才26歲,我可不想在灰暗的監獄裡度過餘生!」他頑固不化。
此人積業太深,林寶兒只得饒道而行,忽而冷笑到:「你最好殺人滅口,我要是活下來,你和背後指使你的那個女人都得進監獄。我很清楚幕後黑手是誰。」
「你知道什麼!別再廢話了,趕緊跳下去,那個斷崖不高,摔不死你!別勞我動手,最好能讓人以為你是傷心欲絕,自願跳下去的。」殷小磊惡狠狠的催促到。
「不就是葉靜和另外那個女人想要這孩子的命嗎?」林寶兒玩了個小把戲,他若否定是葉靜,她會立刻說出霍小睿的名字。誰知歪打正著,殷小磊沒想到林寶兒真的那麼清楚那倆女人背後的把戲,不由驚訝的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看來她猜的不錯,想要孩子性命的是葉靜,她淡淡說道:「趕緊殺人滅口吧,否則你們都得完蛋!」
「別磨蹭,快點跳。你別以為我不敢弄死你?」殷小磊講話時顫抖的聲音已經透露了他的焦慮與心虛。他胸膛裡並非一顆作惡的心。
「我死後,等待你的是監獄,你就等著那個女人獨自拿了錢遠走高飛吧?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這個局中的一粒棋子而已,還是個不入流的小卒子。」
「不要離間我們的關係,我可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殷小磊怒目而視,不願她詆毀自己的感情。
「你腦袋讓門擠了吧?你以為葉靜真的會在乎你?她要是在乎你,怎麼會讓你來做這種下地獄的買賣。她給這個孩子的父親做過幾年的情人,就因為我懷了孕,她才被拋棄了。你現在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急於弄掉這個孩子了?她心裡在乎的只有那個男人。你算什麼!你以為真正愛你的人會親手推你下地獄?」
殷小磊呆呆站在崖邊,陷入良久的無言……林寶兒知道她的說服工作已經奏效了。她頭一次發現惜字如金的自己竟然如此雄辯。她混淆邏輯,偷換概念,所有的膽量,智慧和動力都來自她腹內這個小小的生命。她此時不僅是個柔弱的女子,更是個堅強的母親。
「小磊,你應該為當負責之人負責。你想過沒有,你曾經的女朋友現在多麼可憐啊?承擔起過失,敢做敢當,才是個大丈夫。你過100年的逃亡生活又有什麼意義?你今年才26歲,如果40歲你重獲自由,你還有60年的自由時光可以享受生活。我說的對嗎?」她設身處地的為殷小磊著想。
「我是想過,去自首。可心裡卻一直很害怕被重判,也許死刑?或者無期?其實我也不願意整天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他講話時看起來很狼狽,不停的摳著指甲。
林寶兒從容的走上前去,緊緊執起他的雙手,認真的承諾到:「小磊,不要怕,我陪你去投案自首。姐姐答應你,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最大限度的減輕你的量刑。」
「你能有什麼辦法?」他對一個自身難保的女人能冀望什麼?
「還記得陳臣嗎?你信不信他會有通天的本事?」林寶兒給殷小磊吃了一顆「定心丸」。
「好吧。」深思熟慮之後,殷小磊艱難的從口中擠出這兩個字,氣若游絲。
「不要再耽擱了,我們現在就出發,開始全新的生活。」林寶兒表面上看起來信心滿滿,內心卻感到無所依托。殷小磊的未來就在監獄的鐵窗之內,她的未來又在何方?
趁著夜色上路,為了避免碰到盤查,出租車小心謹慎的行駛在二級公路上,穿過許許多多城鎮和村莊,終於又來到了她曾經生活的大都市。坐火車只須6個小時的路程,他們足足用了17個小時。
殷小磊在派出所門口連續發了兩條短信息,抿著嘴唇,回頭看了林寶兒一眼,毅然走進了那道藍白相間的大門。林寶兒知道,在那裡背負罪孽的靈魂將得到救贖,這個男子不會再淪落到痛苦無邊的「無間地獄」。
而她也已經開始考慮該如何向陳臣開口求助。她此時已經是個懷著孩子的大肚老婆,陳臣有心情管她的閒事嗎?可既然她承諾過殷小磊要竭盡全力,她就決不會食言。她就算是硬著頭皮,也得去見見陳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