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兒拎著旅行袋回到住所時,田暮不在。看起來他已經有許多天沒有回來過了,陽台上的那些花草因為缺水而顯得無精打采。他在忙什麼,連這堆牽腸掛肚的心肝寶貝都顧不上了?很想打電話給他,卻還是忍住了。她在陝西的這段日子,田暮一直沒給她打過電話,他究竟是在忙工作,還是在忙女人?林寶兒心裡實在沒有底。
進了陽台,俯身灌溉著那堆乾涸的花草,它們就如她一樣靜靜等待著那個男人。田暮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她守著妾的本分,只有默默的等待。
一星期後的傍晚,林寶兒終於等到了田暮的電話。
「寶貝兒,回來了嗎?」田暮溫柔的問到。
「嗯,回來好幾天了。」她手持電話,沿著喧鬧馬路慢慢往家走著。
「在哪兒?」
「樓下不遠的市場,就快回去了。」林寶兒如實回答。
「我一會兒回去。等我。」田暮掛斷了電話,將車停在小區內假山後的小路上,遠遠注視著小區大門口。
林寶兒拎著些水果獨自從小區的大門外走進來。還沒等打開房門,田暮已緊隨其後上了樓,搶先一步進了門。
「你急什麼?」她不解的問。
「我想看看你這裡有沒有藏起個男人。」他進臥房內轉了一圈,半真半假。
「我就是真有另外的男人能領回你這裡嗎,當我白癡啊!」她把水果拿進廚房,腦海裡清晰的浮現出陳臣的身影。
「想我了嗎?」他一臉溫柔的表情。
「嗯。」她低聲回答,「你有多久沒回來過,陽台上那些寶貝差點OVER。」
「最近一直在家裡照顧孩子,陪老婆。」田暮說著將頭仰在沙發上。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她難以想像田暮能老老實實的留在家裡安享天倫之樂。
「別提了,全是眼淚。不小心捅了馬蜂窩,家裡全亂套了。」他表情寥落,癱軟在那裡。
「方便嗎?方便的話就說說。」她輕輕坐在他身邊。
「自作自受!小葉被那個男人暴打一頓趕了出來。她一個人在異鄉,走投無路就給我打了電話。老婆孩子都在,我也懶得理她,一直沒接,後來乾脆關了機。誰知道那傢伙打電話時就在我家樓下,大概是逼急了,竟然衝著窗戶大喊。你知道我家那個」醋缸「,直接下樓接了火,我想攔都攔不住。她偏偏又不是葉靜的對手,弄傷了胳膊。這種情況下,我還能怎樣?扔下句狠話,扶老婆上樓唄。」他坐起身,一臉挫敗的點了支煙,「本以為葉靜會因此走掉,結果卻坐在樓梯上用玻璃割了腕。要不是鄰居發現的及時,上來敲門通知我,估計就出人命了。」
難怪他一直顧不得她,居然出了這樣的麻煩事,林寶兒握住田暮的手問到:「現在怎麼樣了?」
「老婆到沒什麼事了,苦了我一直陪了她這麼久。」
「小葉呢?」林寶兒對那個苦命女子的淒慘遭遇竟然感同身受,葉靜或許比她更執著的愛著田暮。
「安排我馬崽送她去了醫院。之後她又打過電話,我始終不肯見她。這種女人實在招惹不得,搞的人無法安生,一不小心就成了禍害。」他說著按滅了煙。
「她已經在絕路上了,你真忍心袖手旁觀嗎?」林寶兒很同情葉靜的處境,孑然一身,舉目無親。田暮大概是唯一與她還有點關係的男人。
「我吩咐馬崽給她留了點錢,足夠她回老家。我在電話裡勸她好好嫁個男人過日子。」田暮覺得自己能這樣對待葉靜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她攪的他雞犬不寧,他能這樣已經是以德報怨了。
「但願她能想開點。」林寶兒輕聲歎息。葉靜曾傷害過她,她卻絲毫沒有幸災樂禍的快感。只為天下的癡情女子悲哀,她們真摯而深厚的情感究竟能換來什麼?
生活又回到固有的軌道上。在每個落日的黃昏,默默等待著田暮歸來。他照舊呵護她,照舊往她的信用卡裡存錢,照舊把一個月中的20天留在她的床上。她以無限的溫柔陪伴著他,用夜夜的縱情歡愛回報著他,卻越來越不確定他們之間究竟還有愛嗎?她很怕有一天自己的下場會如葉靜般淒慘,她已經快30歲了,嬌好的容顏在今後的幾年內便會漸漸老去,那個時候田暮還要她嗎?尤其是無意聽到田暮的手機中傳來年輕女子嬌滴滴的聲音,那種對未來的恐懼便更加濃重起來。
無聊時,林寶兒開始翻看起佛經。那的確有助於她控制自己的愛慾與貪念。佛曰:「色蘊」如聚沫,不堪執取。「受蘊」如水泡,剎那無常,「想蘊」如陽焰,由渴愛顛倒執取故,「行蘊」如芭蕉樹,剖析無實心,「識蘊」如幻夢,執取錯亂境故。若能洞悉五蘊皆屬空,她便解脫了。
機緣要來的時候她擋也擋不住,看見早孕試紙上並排出現了兩條深紅的線條,林寶兒終於證實自己是懷孕了。難怪一直很準時的月事此次沒有如約而至。她明明是算好了安全期的,很久以來從沒失誤過。這次不知是怎麼搞的,竟然意外中招了。她現在該怎麼辦?流產,還是……
一個靈魂憑著與她數世的因緣,穿越輪迴來到她的腹中。40幾天,應該已經生出六根了吧?她還不能確定可否把這個生命帶到世間,只因其沒有個名正言順的父親。她也無法預料田暮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是怎樣的反應。她只是個做妾的女子,到底有生下孩子的資格嗎?她不需「執取」,一切就看天命因緣了。
「那是什麼?」田暮一進門,老遠就看見桌上擺著一小盒藥,擔心林寶兒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最近她臉色一直很差。
「也許你需要這個。」她不若往日那般熱情,依舊抱著靠墊蜷縮在沙發上。
田暮伸手拿起那盒藥,仔細閱讀著藥盒上的說明書,豁然明瞭發生了什麼事情……臉色驟變:「吃了嗎?」
「還在等你做決定,他的一半屬於你。」她喝了口水,壓制著反胃的感覺。
他如釋重負,深呼一口氣,隨手將那個盒藥扔進了垃圾桶,字字清晰的說到:「我們不需要這個,明白?」
「不再考慮考慮了?」她怕他是一時衝動,這個決定聽起來很荒謬。
「不需要。」他絲毫沒動搖坐在她身邊,溫柔的握緊她的雙肩:「寶貝兒,有個孩子不好嗎?我們的孩子會很聰明。」林寶兒忽然想起他們相識之初,他就曾說過這句話。
「他要是出生後問起他父親,我該怎麼說?」她如一隻可憐的小鹿依偎在他的懷中。女人有了孩子之後,便真正依賴起孩子的父親。
「傻妞,我又不會跑掉,他沒機會問這個問題。」田暮寵溺的將林寶兒擁在懷中。她腹內有了他的骨血,她就是他的妻啊!不是有那麼句經典嗎:一個有孩子的情人根本就是妻子,而一個沒孩子的妻子也不過是情人。
得到了田暮的應允,林寶兒開始了她的「准媽媽」生活。田暮開始終日為她的安全提心吊膽,有空就電話追問她的狀況。他終於發現了比事業更讓他沉迷的東西,一個小小的胎兒。人坐在辦公桌旁,心早已離開了公司。忽而問起林寶兒早餐吃了什麼,忽而囑咐她下樓小心。後來索性請了個保姆一刻不離的照顧她,直到他晚上回去。他從未參與過女兒的出生,與太太領結婚證時,胎兒已經4個月了,而他再回廣東時,孩子已經擺滿月酒了。到了「奔四」的光景,忽然又有了個孩子,他如此神經質也是正常的。想起不久林寶兒的肚子會逐漸大起來,他就興奮不已。
「寶貝兒,你說給孩子起什麼名字好啊?」夜已深了,田暮躺在床上睡意全無,忽然問起。
「還有N個月,你有的是時間想,快睡吧。」林寶兒心裡從未感覺如此安穩。
「還需要準備什麼嗎?」
「我準備就行了,你可真操心!對了,我今天告訴我媽我和你去外地了,暫時不想告訴家裡懷孕的事情,怕家裡反對。等孩子大一點,他們就不認也得認了。」林寶兒縮進田暮懷中,她發現一種比愛情更可怕的力量,骨肉親情。因為這個小東西,她與田暮便有了今生斷不了的關係。也因為這個小東西,她竟然主意堅決的跟家裡對抗。
「這樣也好,省得他們跟著擔心。」田暮不停吮吸著她的唇舌,很想要她。而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輕易克制住熾熱的慾望,只因她腹中的那個脆弱的小傢伙。
田暮每天出門前都要嘮嘮叨叨一大堆。一個小小的孩子竟然將那樣一個淡漠的男子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林寶兒無聊時便由保姆阿姨陪著到母嬰用品店閒逛,「准爸爸」已經因為擔心電磁輻射而勒令她停止上網,待在家裡實在很悶。她按照田暮的吩咐先購置了一雙舒適防滑的軟底鞋,而後又買了許多雜七雜八的嬰兒用品「倍親」,「NUK」,硅膠軟勺,冰爽牙膠等等。嶄新的「小靈通」繫著田暮的牽掛。林寶兒此生從未體驗過如此幸福的感覺。她活到30歲的檻上,生命才有了甜蜜的味道。
一輛白色的「尼桑」緩緩停在了不遠的路旁。難道是懷孕了嗎?太可怕了。聽朋友說起丈夫與從前那個女人死灰復燃,田太太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了。可為了將來,她還得隱忍。而該死的田暮怎麼能允許這個不能登堂入室的女人懷著他的孩子,簡直是欺人太甚!他想幹什麼?難道是……她越想越害怕。
不,不行,她絕不會讓他的陰謀得逞,她得好好想個萬全之策。萬一這個賤貨要是真生下個男孩子,財大氣粗的田家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把唯一的孫子扶正,到那個時候她們母女該何處容身?想「母憑子貴」,這把戲多少年前她就玩剩下了!奪走了田暮的感情,還想奪走她的地位和利益嗎?她絕不能再忍讓下去了,她要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