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飛面露詫異之色道:「哦,原來是甘姑娘,方老兄,你們二位怎會在一起呀?」那二人不是別人,正是甘曉雯和方正俊。
原來自前年白雲死後,歐陽瓊花後悔不迭,復仇之心不覺灰了大半。她放過了周振邦,帶著方正俊離開大理回山去了。這一年將到白雲的忌日,歐陽瓊花便命方正俊去白雲墳前祭祀。她自己則因山中還有些事未處理完,還要推遲幾日才能去。
白雲的香塚就在大理城不遠的青山中。方正俊行了數日,在路上正碰到幾個採花大盜用迷藥迷暈了甘曉雯,企圖施暴。他看不過眼,便拚力打跑了那幾個小子,救醒了甘曉雯。甘曉雯也正是去大理城尋找師兄的,二人正好同路。雖說這二人之間有仇,又曾鬧過幾次誤會,但這二人都是情場失意之人,彼此傷心相同,經過幾次交談,竟感彼此心意相通,互為知己了。於是便結伴而來。
甘曉雯見張龍飛相問,俏臉一紅,避而不答問道:「張大哥,你可曾找到我師兄了嗎?」張龍飛歎了口氣,便把才纔遇見薛凌逸的事詳說了一遍。末了說道:「唉,沒想到薛兄現今的性情如此怪異,我才說了他幾句,他便一怒而去!」
甘曉雯心中酸澀,暗歎道:「沒料到薛哥哥對白雲竟癡心到了這個地步……唉,白雲雖然死了,我卻好羨慕她!」想到師兄不知又流落到了何方,心頭微酸,歎道:「呀,他又走了。他神龍無蹤,我們卻到何處去尋他?」
張龍飛沉吟了一下道:「過兩天便是白姑娘的忌辰,薛兄定然會去墳前拜祭,我們何不到那裡去找他?」方正俊不由紅了眼圈道:「張兄說的是,我也正要去看一看小師妹……」一想到那可愛活潑,聰明精靈又慘死的小師妹,方正俊的心似乎又流血了……
按下張龍飛這邊不表,且說薛凌逸,他一怒之下離開了酒樓,出了大理城,騎馬徑向西行。因為剛才又提到了白雲,薛凌逸那顆尚未癒合的心似乎又已破碎了,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嬌俏可人的影子……
然而,那影子卻已在這世上消失了。恐怕現在早已變成一堆枯骨!他是再也不會看到她了!薛凌逸的心一陣痙攣,他想哭哭不出來,想笑笑不出聲,心裡堵悶的幾乎要爆炸!猛然他一聲長嘯,馳馬不擇方向地狂奔起來!
天黑時分,他來到一片荒野地帶,這地帶離白雲的埋香之塚已然不遠。星月朗朗,浮雲淒清。薛凌逸孤身孑影悵惘前行。月光灑下來,照著他孤獨的身影,更顯得無盡的淒涼……驀然只聽前面不遠處一人悲聲吟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吟到後來,聲轉嗚咽,只覺詞意情致纏綿。這是蘇東坡的悼亡之詞,本就寫的淒涼無限,再經這人悲聲吟出,便更加令人悲難自禁。靜夜之中,聽著這淒切傷痛之音,薛凌逸不覺被觸動心境,竟也不禁悲從中來,便想大哭一場!忍不住長聲吟道: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那人正哭的傷心,忽聽薛凌逸這一吟,吃了一驚,站起身來看了看薛凌逸,漠然道:「閣下是誰?」薛凌逸哈哈笑道:「我是斷腸客,嗯 ,你又是誰,為何哭的這般傷心,難道你的『聰兒』也死了嗎?」
那人怔了一怔:「聰兒?聰兒是誰?」薛凌逸神色一黯道:「聰兒是位很好很好的姑娘,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可她……她卻死了,我……我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人點了一點頭歎了口氣道:「唉,沒想到世上還有和我傷心病同之人。不錯,我的『聰兒』也死了,這墳裡埋的就是她,我……我也見不到她了!」
薛凌逸神色一動,忽然仰天大笑:「人生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和月!哈,沒料到會在此處碰上一個知音!來,我們談談!」
他二人席地而坐,各談了自己的傷心遭遇。二人都是情場失意之人,彼此傷心景遇又相同,故心意相同,談的甚是投機。二人你聽了我的故事傷心流淚,我聽了你的故事流淚傷心。二人同哭同笑,說到最後,二人竟都感覺天下非此人不知己,竟結成莫逆之交了!
那人從言談中方知眼前這人便的聞名天下的倚天劍客薛凌逸,不由得又是驚訝又是感慨,歎道:「原來仁兄便就是倚天劍客薛凌逸,唉,原先我只聞薛大俠是位一代奇俠,本領通天,沒想到你還是位癡情男兒,難得!難得!」
薛凌逸哈哈笑道:「你一個文弱書生也是這般情癡,當真也難得的很呢!」二人都佩服對方的癡,竟互相稱讚起來。
那人由衷歎道:「薛大俠,難得碰上你這位知己,我想和你交個朋友,只是小弟乃是名不見經傳的文弱書生,而仁兄卻是江湖欽仰,武功絕世的奇俠,愚弟恐怕高攀不上……」
薛凌逸皺了皺眉,一把拉住那人的手哈哈笑道:「朋友相交貴在知心,何論貴賤?我交定你這個朋友啦!你也不要叫我什麼薛大俠,那可刺耳的很!我叫你一聲傷心人,你叫我一聲斷腸客也就是了!」那人頗受感動,笑道:「薛大俠果然豪爽的很,那小弟就不客氣了,喚仁兄為斷腸客吧!」
這『傷心人』先談了自己的遭遇。原來他姓黃字易平,本來是大理城內一個落魄秀才,他飽讀詩書,學富五車。但由於當朝考場昏暗,他雖然才高八斗,也因為他家境貧寒,又生就一副傲骨,不肯拿銀子打點主考官,故而每次都被刷了下來。他既考不取功名,生計無著,只得到當地首富齊遠開的家中當了教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