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哥氣得眼冒金星,恨恨地道:「好小子!你等著!」一甩袖子,也不管那些壓在桌子下的隨從,轉身下樓去了。只聽人叢中有人笑道:「公子,下雨時小心鼻子!」那公子哥「哏」了一聲,伸手想抓下鼻子。誰料此時兩處血液已凝固,那公子哥這一抓沒有抓下鼻子,倒疼的一聲怪叫,縮手不迭。他又羞又氣,掩面疾奔而去。
那些被壓在桌子底下的隨從們這時也從桌子下狼狽不堪地爬出來,灰溜溜地就想逃走。薛凌逸伸手一攔道:「你們就這樣走了嗎?」回頭問那嚇呆在一旁的店家:「我這一桌該多少銀子?」店家戰戰兢兢地道:「十……十兩銀子。」薛凌逸微微笑道:「摔了你這麼多碗盞,也理應賠你銀子。好,也算十兩吧。喂,你們拿二十兩銀子出來!」那些隨從早已被他嚇破了膽,哪裡敢道半個『不』字?慌忙湊足了二十兩銀子交給了薛凌逸。薛凌逸轉身扔給了店家道:「這些夠嗎?」店家忙道:「夠了,夠了!多謝爺!」歡天喜地接了銀子。薛凌逸聽那店家說『夠了』,方才將那些隨從們放了。
薛清父女這才上前拜謝救命之恩,薛凌逸微一沉吟,從身上拿出一個繡有金龍的紅布包,遞給薛清道:「薛伯伯,這一百兩銀子您拿去做些營生吧,就別讓霽妹子賣唱了。」又低聲道:「這紅布包乃潛龍會標誌,你拿了這東西,黑白兩道的朋友見了自會照顧你,你把它收好了吧。」薛清忙拉著女兒跪下,感激零丁地道:「少主恩德,老奴沒齒難忘,公子,請受我父女一拜!」碰地有聲,行的竟然是主僕大禮。薛凌逸忙將他們扶起道:「你們快走吧,不必多禮了。」那父女二人感激萬分,又拜了幾拜,方才依依不捨地去了。
薛凌逸忽然衝著人群中笑道:「大酒缸,你還要躲在那裡看什麼熱鬧?」只聽人叢中有個粗豪的聲音哈哈一笑道:「老酒友,出手還這樣闊呀?」一個漢子越眾而出,這漢子穿著一身藍布褲褂,濃眉大眼,虯髯滿腮,威武至極。薛凌逸大笑道:「多日未見,張兄威武不減當年呢!」
那虯髯漢子正是薛凌逸的酒中好友張龍飛。張龍飛走上前來似想拉薛凌逸的手,可伸出手來微微一沉,卻改了個方向,在薛凌逸肩上拍了一下,道:「你的瀟灑也不減當年呢!我聽說你認識了一個新朋友,能否讓咱老張認識認識?」薛凌逸神色微變,歎道:「她如今不在這兒……」
張龍飛微感失望,但隨即一笑道:「這麼說是咱老張無緣了?唉,那也算了。老酒友見面,沒別的說的,陪我喝一杯吧!」薛凌逸哈哈笑道:「這是自然,今日咱們一定喝個一醉方休!」一把拉住張龍飛的手。忽然微微一怔,眼中露出一絲詫色。但隨即又哈哈笑道:「今日能碰上老酒友,那可是平生第一件快事!店家,為我準備一間上房,再預備一桌上等的酒菜,送到我房裡。」那店家答應一聲去了。
二人一起走進客房之中,過了一會,店家送來了一桌酒菜。張龍飛道:「好!你去罷!我們自己飲酒便了,這裡用不著你了,吃畢我們自會喚你。」打發走了店家,張龍飛又走到門外向兩邊看了看,這才關了房門,回身坐下。
薛凌逸微笑著看著他,及他坐定,忽然問道:「閣下是誰?」張龍飛一怔道:「我是張龍飛呀,薛兄,你怎麼啦?」薛凌逸笑著搖了搖頭道:「閣下的易容術果然是天下無雙,而且聲音氣質也學的廝象。不過,你卻有一個極大的破綻……」
『張龍飛』一怔,不覺問道:「什麼破綻?」薛凌逸悠悠笑道:「你的手!你的手雖然望去又粗又黑,但觸之卻細潤柔軟……據我所知,張龍飛的雙手可是又粗又硬的!」『張龍飛』呆了一呆,忽然笑著歎了一口氣,道:「你果然是心細如針,聰明至極……」目光閃閃,將薛凌逸上下打量個不停。
薛凌逸微感奇怪,笑道:「閣下不說出自己的本來面目,老打量我做什麼?」『張龍飛』面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一副沉思的樣子,緩緩地道:「我是在看薛大俠到底有什麼奇異的氣質,才這麼吸引女孩子?」
薛凌逸一怔,胸口便似猛地給大鐵錘重重一擊,忽然跳了起來,顫聲叫道:「你……你是……」『張龍飛』撲哧一笑,伸手先拽下了滿臉鬍子,又在面上搓了一搓,摘下了一個**,道:「原來你才認出我!」**一摘,虯髯滿腮的漢子忽變成一位美妙如花的少女。
薛凌逸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忍不住一把將她抱起,原地轉了三圈,叫道:「聰兒,你真的脫險啦!這可謝天謝地!」這一霎那間,所有的焦慮,擔憂,惶恐都是一掃而空!白雲也似甚是激動,大眼睛裡忽蒙上了一層淚霧:「小師父,一個月啦,你一個月生死不明,我……我……」說到這裡,忽然哽咽起來。
薛凌逸將她抱持在懷,仔細看了看她,見她玉容清減,似乎又憔悴了許多。知她這一個月來定然和自己一樣,是在不安,擔憂,失望……種種心情交煎中度過,不由大是感動。輕輕在她額上一吻道:「聰兒,你是怎樣脫險的?又是怎樣到了張龍飛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