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便來敲白雲的門,一面敲一面叫道:「張龍飛,你這大酒缸,老朋友來了,你還不快出來迎接嗎?」然而他叫了半晌,屋裡卻無半絲動靜。薛凌逸皺了皺眉,又拍了拍門,叫道:「大酒缸,你到底聽到沒有?你再不開門,我可要闖進去啦!」
門猛然被打開,一個蘭衣人影攔門而立,冷冷地道:「閣下有什麼事嗎?」薛凌逸呆了一呆,後退了兩步,忽然驚喜叫道:「聰兒,是你!」白雲心中似浪滾濤翻,面上卻是毫無表情,冷冷地道:「閣下認錯人了!我不是聰兒,聰兒早已死了!」薛凌逸面色一變,歎道:「聰兒,你還這樣恨我?你明知我那一劍並非故意……」
白雲冷冷笑道:「你故意不故意與我有什麼相干?何況,你也應偏愛她……」薛凌逸皺了皺眉道:「聰兒,你何有此語?我和她……」白雲面色一變,截住他的話頭冷冷地道:「往事已已,我不想再提它,薛大俠,夜已深了,請回吧。」轉身就欲關門,詎料由於心情過於激動,又加上酒意上翻。一陣頭暈,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薛凌逸吃了一驚,忙扶住她,又是詫異又是心酸,歎道:「聰兒,你喝酒了?唉,你如恨我,只管找我算帳便了,何苦作踐自己?」語聲酸楚溫柔。白雲聽了,禁不住心頭一酸,一股熱浪直衝眼眶……但覺滿腹委屈,險些就大哭出來。她忙極力忍住,叫道:「我作踐我的,與你何干?」用力要將他推開。誰料由於用力過大,又酒意上來,只覺眼冒金星,一個站立不穩,反撲入薛凌逸懷中!她大吃一驚,正欲再用力掙脫。薛凌逸卻長歎一聲,將她緊緊摟住。柔聲道:「聰兒,你醉了,歇一歇如何?」忽地將她攔腰抱起,向床邊走去。白雲身子忽然懸空,心中一驚,叫道:「你……你做什麼?放開我!」急欲掙扎,卻覺身子酥軟,已無力氣。她心裡一急,眼前金星亂冒,不覺昏睡過去。
恍惚中,白雲似乎覺得在大吐特吐。恍惚中,又似乎覺得自己在痛哭。又恍惚中,似乎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低語,一隻溫柔的手在輕輕拍打著自己……漸漸地,她心裡靜了下來,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雲突然自睡夢中驚醒。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此時天已已微明,屋內已不算太黑,陳設一目瞭然……她皺了皺眉,恍惚憶起昨夜情景。身子不由一顫,猛然坐了起來,向四周看了看,屋內靜悄悄的,並沒有薛凌逸的影子!她心裡一沉,竟然是好生失望,暗道:「莫成昨夜我是在做夢,他……他並沒有來……不,不!我記得我昨夜似乎還吐了……」急看了看地下,地下並沒有嘔吐之物,卻有打掃過的痕跡……
她心中不由一酸:「我果然不是在做夢,他……他真的來過了!可是,他……他現在在哪裡呢?」她又向兩邊看了看,忽然看見桌上似擺著一張素箋。心中不由一動,急掙下地來,鞋子也顧不得穿,跑到桌前,拿起那張素箋一看,眼淚忽然簌簌而下!
卻說白雲揀起那張素箋一看,上面填的卻是一首詞,龍飛鳳舞,墨跡未乾,顯然是剛剛寫完不久。詞曰:
幾番離合,英雄情淚多。恩怨糾葛從何說?慧劍縱斷玉,難將情思割。回天手,無力盡日長圓月!多情傷離別,今古為一說。思悵然,暫別過。身飛燕胡地,心常伴君側。波平日,雙劍並隨珠玉合!
上面隱隱有些淚漬,顯然薛凌逸寫這首詞時,心中感慨甚多……白雲頹然坐在地上,自語道:「哦,他又走了!慧劍縱斷玉,難將情思割。你即對我用情甚癡,卻為何要娶黃青青?哼,說什麼『雙劍並隨珠玉合』,你既與別人成婚,我們……我們還能結合嗎?」她心裡既悲又怨,淚水早已像斷線的珠子,顆顆滾落下來……
金陵和台州相距並不甚遠,沒過幾日,白雲和李春娘來至城下,隱隱可以看見台州的城牆了。剛轉過一道山坳,忽聞喊殺聲震天。白雲心中一震,疾步登上一個山坡,登高一望,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暗暗叫苦:「這可怎麼好?」
但見在台州城下,周圍十數里俱是倭寇。此時倭寇正在大舉攻城。矢下如雨,石落如雹。紛紛向城中打去。接著眾寇架起雲梯,四面八方爬向城頭,遠遠望去,宛如串串螞蟻,向城頭湧去。城中守衛倒也嚴密,每三名兵士合持一條大木,每當雲梯之上倭寇爬滿,便喊一聲號子,合力將雲梯推開,摔得那梯上倭寇哭爹叫娘,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