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已至深冬,寒風蕭蕭,枯葉紛飛。在蕭索,荒涼的驛路上,馳來一輛清帳馬車,馬車後面跟著一匹白馬,白馬上坐著一位容貌俊雅的籃衫書生。這書生神情冷漠,似乎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催促車老闆駕車疾馳……
眼見天色已晚,馬車正好進了一個村鎮。那籃衫書生讓車老闆把車停在一家客店門前。店夥計早已迎了上來,滿面堆笑,問道:「公子爺,要住店嗎?」那書生微微點了點頭,翻身下了馬,來到馬車跟前,掀開車簾道:「妹子,天色已晚,我們在此住下吧。」從車上攙下一位美妙如花的女子。隨那店夥計走入店內。
店內已散坐了許多人,那蘭衫書生一見到這些人,微皺了皺眉。這些人中竟有大半是家丁,護院。這些人猜拳行令,喧嘩叫嚷,旁若無人。其餘人等則大多是過往商販。他們似乎是很怕這些官兵,大氣也不敢透一口,只顧悶著頭吃飯。
那蘭衫書生和妙齡少女一進來,宛如平地突起一道亮光,眾人俱覺眼前一亮:男的飄逸俊秀,女的美艷絕倫,宛如一對珠聯璧合的玉人!眾人都不覺看呆了。那些家丁護院則更是肆無忌憚,賊兮兮的目光貪孌地盯在二人身上,交頭接耳,評頭論足。不時爆發一陣狂笑。
那少女似乎是有些羞怕,緊緊偎依在那書生身邊,不敢抬頭。那書生面上卻是毫無任何表情,冷冷的道:「店家,可有雅座嗎?」那店夥計微一猶豫道:「有……有是有的,只是杭州刺史的公子在裡面……」
他話未說完,忽聽雅座內一陣大笑,門簾一掀,走出幾個衣飾華麗的富家公子。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金絲繡花綠緞袍滿身肥肉的胖公子。這胖公子嘿嘿笑道:「是哪個不怕死的野小子要和本大爺爭雅座?」忽然看見書生,少女二人,鼠眼放光,露出貪孌之色。嬉笑道:「哈,好俊俏的小娘們!喔,這個酸秀才也著實不錯!不是女扮男裝的吧?」
他這本是一句無心的話,可那書生聽了,卻是俏臉一紅。原來她正是女扮男裝的白雲,那少女是李春娘。白雲冷冷地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那胖公子倒是一怔,大嘴一咧,笑道:「若是,那敢情好。吳大爺要你們兩個,若不是,哈,老子就只好要這小娘們一個了……」
他話未說完,白雲忽然柳眉一立,峭聲道:「放屁!」身形倏動,手指在胖公子背上一點!那胖公子只覺身子一麻,五臟六腑之內忽鑽進了千萬條小蛇,亂咬亂噬。痛得他大叫一聲,「撲通」摔在地上,殺豬也似的大叫起來。
這一下變生倉促,那些家丁護院都是吃了一驚,傖啷,傖啷亮出兵刃,衝了過來。其餘客商見這裡要打起來,俱怕殃及池魚,慌忙往外逃。一時之間,桌椅翻倒,盤盞亂飛,店裡亂成一團。慌得那店夥計只是連珠價叫苦,卻是不敢阻攔。
眼見那些家丁護院衝至跟前,白雲忽然一聲冷笑,隨手抓破了幾個碗盞,玉手一揚,使了個漫天花雨的手法,射向那些家丁,護院!那些人正往前衝,忽然俱覺腿彎白市穴一麻,不由自主的「撲通」「撲通」跪倒在地,竟是掙扎不起。
白雲淡淡一笑:「何前倨而後恭?不勞行此大禮啦!」其中有一人到底有些見識,知道碰上了高手,自己這邊決計沾不著一絲便宜。便趁勢拱了拱手道:「原來公子是位武林高手,我等有眼無珠,冒犯了閣下,特此謝罪。」
這人臉皮當真也厚的可以,明明是被打中穴道跪地,卻說是賠禮謝罪。李春娘見了,不由一笑嫣然。白雲也是淡淡一笑道:「算啦,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們請起吧。」手指連彈,解了那些人的穴道。這些人連忙站起身,雖然是恢復了自由,卻哪裡還敢上前?那吳公子此時已痛得一張臉變成了紫醬色,猶自大聲呻吟著,滿地亂滾。
方纔那個護院打扮的人忙道:「我家小主人是杭州御吏吳豫章吳大人的愛子,公子不看僧面可看佛面,饒過他吧?」杭州御吏吳豫章乃皇帝內弟,權勢極大,黨羽甚多。朝廷中人無不對他退讓三分。這護院滿以為搬出吳豫章的名頭必能嚇住白雲。不料白雲卻冷冷一笑:「吳豫章算什麼東西?我偏不看他的面子!」
那護院面色一變,強笑道:「公子好大的口氣,不知閣下可肯亮出萬兒?」白雲掃了他一眼,知他是要日後報復,有心報出自己的名字,忽地想起父親尚在朝中為官……微一沉吟,冷冷地道:「在下乃張龍飛是也!」話一出口,心中忽地後悔起來。原來這張龍飛乃是薛凌逸的酒中知己,薛凌逸曾在白雲面前多次提到他。白雲此時被人一問,一急之下,竟把這個名字報了出去。心下不由大悔,卻又不好改口。
那護院卻是臉色大變,乾笑道:「原來閣下便就是一掌鎮天下——張龍飛張大俠。我等有眼無珠,得罪了……」白雲倒是一怔,暗道:「原來這張龍飛這等有名……唉,但願不要碰上他的朋友才好。」那護院又看了看尚在滿地打滾的主人,面色一變,陪笑道:「張大俠,大人不記小人過,您……您老還是饒過他吧?不然,小人也無法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