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白衣書生正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之上,身後放著他那個大包袱和酒葫蘆。聽到白雲的驚呼之聲,他只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了句:「原來是你。」便不理會了。
白雲見他如此冷淡,老大無趣,微微有些惱怒。但她意欲再聽那書生吹奏一曲,便也就沒有發作。誰料等了許久,那書生卻不吹了。
只見他抓起身後的酒葫蘆,打開葫蘆口,美孜孜的喝了一口,忽地又吟道:「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深林夜風涼,幽谷百合芳。欲取洞簫弄,恨無知音賞。
白雲聽他吟出這首詩來,這才知他是諷刺自己,說自己不懂簫意,不是他的知音,因此不想吹簫給自己聽了。
心中不由得一陣惱怒:「你也太狂了,難道世上就你一個懂得吹簫不成!」想到這裡,她微一沉吟,便也吟出一首詩來:「中淹長歎無人同,醉翁言世無人應。知音在彼人不知,枉學古人之詞鋒。
那書生一聽,看了她一眼。哈哈笑道:聽仁兄之詩,想仁兄也是通曉音律之人了?」白雲冷笑道:「雖說不上通曉音律,可論吹簫還是略懂一二的。」
那書生笑道:「既是如此,就請仁兄吹奏一曲,讓我一飽耳福。」白雲心中有氣,當下也不推辭。從背後行囊內抽出一管玉簫來。說起這管玉簫,那可是大有來歷。
乃是白雲童年時無意中結識的一位朋友所贈。白雲對此簫珍愛異常,日日帶在身上。就是這一次化妝出來,她也捨不得放下,依舊帶了出來,從未離身。
她一拿出這隻玉簫,那書生竟然神色一動,目光凝注於簫身之上,面上掠過一絲驚異激動之色。白雲卻只顧拿著玉簫調音,並沒注意到那書生的神色變化。
她沉吟了一下,瞑目想了一想,然後把玉簫湊近嘴邊吹了起來。吹的居然是方纔那書生吹奏的那一曲!
這一首曲子她僅聽了一遍,竟然是過耳不忘,一音不錯的吹奏下來。雖然不及那書生所吹奏的那般美妙,卻也清亮悅耳,令人渾然忘我。
那書生雙目清亮如星,凝注於白雲面上,露出一絲訝異之色。
一曲既終,那書生仰天大笑道:「哈,當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沒想到我自創的這一曲「幽意」被你聽了一遍便能學會。小兄弟,我算服了你啦!」
白雲原本以為這首曲子是那書生從別處學得,今聽說這般絕妙之曲竟是他自己所創,對這書生的厭惡之感不覺去了幾分,反添了幾分敬佩之情。誠意地道:「你能創作出這般豪壯,令人耳目一新的曲子,也屬難得啦!」
又低頭沉吟了一下道:「你這一首曲子我雖已學會,但也僅得皮毛,未知神髓。怎麼也吹奏不出那種如大海轟鳴,如鵬搏風雨的豪壯激奮之音來……」
那書生仰天打了個哈哈,吟道:「未經人間風雨苦,怎識狂濤驚浪音。」
又注目看了一眼白雲,沉吟了一下道:「你能過耳不忘,實也算聰明絕頂,簫也吹的不錯。不過,你終究沒有名師指點,簫藝還不能登堂入室。這樣吧,你拜我為師,我指點你吹簫如何?」
白雲一聽,「咭」的一笑:「沒羞,沒羞!你我彷彿年紀,我怎能拜你為師?哈,虧你說的出口!」
那書生忽冷笑道:「孔子那樣的學問,尚不恥向七歲小兒下問。你簫藝不如我,卻因年歲關係不肯拜師。哼,如非看你聰明,我又豈肯收你如此世俗之徒!」
白雲聽他這樣一說,面上不由一紅,歪頭微一沉吟道:「你且莫惱,我拜你為師便是。
不過,我已經有了師父,為免混淆。我便喚你小師父罷?」
那書生哈哈一笑:「小師父就小師父,是師父便成。我這做師父的雖然小,可你這個徒弟也不大呀,我就叫你小徒弟吧?」
白雲到此時還猶覺可笑:「那好呀,反正你我都不大,帶「小」字也無不可。
唔,小師父,現在就請你把你的尊姓大名告知給你的小徒弟吧?」
那書生笑道:那你先把你的真實姓名告訴我,然後我再告訴你。」
白雲有些驚奇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不是真名字?」那書生哈哈一笑:「你如把你的真實姓名告訴給黃氏兄弟那般惡人,那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小傻瓜啦!」
白雲一怔,心道:「這書生果然聰明的很,他居然能猜知我在黃家報的是假名!」
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不錯,我確實不叫白鳳鴻,我的真實姓名是白雲。」
那書生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這身裝束不像「白雲」,倒像「烏雲」了!」
白雲怔了一怔,心中忽然一動,淡淡的道:「我相貌本就不美,「白雲」也好,「烏雲」也罷,那又如何?難道我這樣子你便不願和我結交?」
那書生哈哈一笑:「哈,說的好!難道你還有別的樣子?」
白雲一驚,暗悔自己有些說漏了嘴,更驚訝這書生思路竟然是這般敏銳。
她心下忐忑,忙忙地道:「什麼還有別的樣子,我這樣子是天生的,你……你想太多啦!」那書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哦,是嗎?」白雲忽然有種被他完全看透的感覺,不禁惱羞成怒起來,不自覺頓足道:「當然是這樣,你……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那書生淡淡一笑,卻並不回答,把眼一閉,倚在一根殿柱之上,連理也不理她了。
白雲討了個沒趣,不禁大為生氣。卻又不知該如何發作。
怔了一會,便向後殿找來一個石鼓,坐在上面,悶悶生氣。只聽那書生歎了口氣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唉,算了,我還是趕路要緊!」背起包袱就要走。
白雲怔了一怔,不覺跳了起來,道:「你……你莫要走!山上有野獸呢!你自己獨走甚是危險……」
那書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道:「我這人一向福大命大野獸是不會吃我的……哦,我明白了,是你獨自在此害怕,故而想和我結伴而行對不對?」
白雲怒道:「你胡說什麼?我一身武功怎會害怕區區野獸?你怎麼如此不知好歹?哼,你不怕野獸把你吃了,那你就自己走好啦!」那書生一聽,果然背起包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