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了,服務生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郭自揚點了一顆香煙,擰眉吸著,直到服務員放下食物走出去,他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
「繼續說吧,體檢結果怎麼樣?」潘韻青直覺上已經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了,急迫的追問著。
郭自揚遲疑了一下才道:「我被化驗出得了骨癌,已經是晚期了,大概只剩兩到三個月的時間。」
「什麼?」潘韻青倒抽了一口涼氣,頭腦中猛的一陣暈眩。
「我真的沒有想到,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煙霧繚繞中,看不清楚郭自揚臉上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卻明顯帶著震顫:「本來我已經想好了,上海那邊的公司成立以後,我就把我母親接到上海去定居,就連樓面都看好了,可是——」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大口大口的煙霧從嘴裡噴出來。
「怎麼會嚴重到這個地步?」潘韻青不可思議的搖著頭。
「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郭自揚微微有些激動:「我自己就是學醫的,我知道骨癌的發病群體一般都是老人與孩子,二十歲到五十歲之間的發病幾率很小很小,當我拿到化驗結果的時候,覺得根本是荒謬!一連換了好幾家醫院,診斷結果都是一樣的,讓我想不接受都不可能!」
「有沒有什麼好的治療方法?現在醫學這麼發達,肯定能治好你的病的!」潘韻青試圖鼓勵他:「你父親,他不就是臨床方面的權威嗎?沒錯,你應該回家,應該把你的事告訴他,他一定會給你想出好辦法的!」
「沒用的!」郭自揚頹然道:「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動手術都來不及了!」
「你為什麼提早沒有發現?如果發現的早就不可能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潘韻青也激動起來,不知道是怨還是恨:「你父親就是醫生,你也是醫生,你們接受過最好的醫學教育,比普通人更瞭解自己的身體,竟然讓事態嚴重到這個地步!」
郭自揚端起手邊的水杯,一口氣傾倒進嘴裡,苦笑著道:「是我自己的錯,我太疏忽了,剛剛開始覺得不舒服的時候,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後來一連串的不如意,就更沒時間理會這些小事了,走到今天這一步,怪不了任何一個人!」
「自揚——」潘韻青喟歎著,看著他臉上一臉的苦澀,濃重的失落感,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他!
「分公司那邊,已經有人接手了我的工作,」郭自揚穩定了一下情緒,緩緩道:「過幾天我就準備回家一趟,之前已經給我母親打過電話了,我告訴她我會帶女朋友回家,所以一下飛機我就來找你,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另外,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病情告訴我的家人,我怕我媽承受不住,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知道我得了這個病,不知道她會傷心成什麼樣子呢!」
潘韻青靜默著,腦子裡一片混亂。
幫他隱瞞病情她可以做到,可是假扮他女朋友……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新年以前,她一定會毫不遲疑答應下來的,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她重新遇到了李乘風,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女朋友,如果答應他的請求,她又該如何跟李乘風解釋呢?看著郭自揚一臉期待的表情,她那句拒絕的話盤桓在唇邊,就是沒辦法吐出去!
「讓你很為難嗎?」郭自揚臉上浮現出濃重的失落表情,勉強笑道:「我也知道,我這個請求是很為難你,早就知道你心裡只有那個人,還是忍不住想請你幫我這個忙,我是不是太為難朋友了?」
「不是,別這麼說——」潘韻青連連搖頭:「讓我考慮一下好嗎?給我一點時間,我先處理一些事情再給你答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具體時間還沒有決定,」郭自揚道:「我要先跟我母親溝通一下,父親那裡——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如果他還在生我的氣,回家的打算也只是空想。」
「那好吧!」潘韻青點點頭:「你先忙你的事情,我後天——不,明天一定答覆你!」
「謝謝你!」郭自揚緩緩點點頭。
「先吃點東西,不要想太多,你的臉色看上去很難看!」潘韻青提醒他。
郭自揚按滅煙頭拿起刀叉,低下頭專注的對付盤子裡的牛扒,始終沒有再說話。
潘韻青咀嚼著食物,根本食不知味,突來的震驚太強烈,郭自揚提出的請求又出乎她的意料,她整個人一直處於懵然狀態裡,腦子好像當機了一樣,理不出一個完整的思緒。
在壓抑靜默的氣氛中,這頓飯草草結束了,兩個人一起走出峰光的大門,潘韻青目送郭自揚開車離開後,坐進自己的汽車裡,心不在焉的發動了車子。
暮色已經降臨,這個時間的馬路上,正是車流洶湧的時候,潘韻青掃了一眼腕表,時針指在七點的位置,這個時候陳翹翹他們的聚會應該正進行的火熱,潘韻青現在的心情太過壓抑,急於尋找一個發洩的渠道,從包裡拿出手機準備給陳翹翹打電話詢問他們的位置,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關機了,難怪電話一直安靜的出奇!
通上電源打開手機,一大串電話號碼蹦了出來,最多的就是老爸跟李乘風,李乘風一向就是這樣,找不到她就拚命打電話,最多一次打了六十多次,讓她幾乎氣爆了肚子,她不以為異,先給潘廣袤撥了回去,電話很快接通了,潘韻青喂了一聲,李乘風的聲音鬼使神差的冒了出來,帶著濃重的火藥味:「告訴我你現在在哪?」
「李乘風,你——你怎麼會跟我老爸在一起?」潘韻青嚇了一大跳。
「趕快說,你的位置!」李乘風的聲音不容辯駁。
做他女朋友兩個多月,從來沒有聽到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講話,潘韻青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語氣就有些結結巴巴:「在三環,剛上立交橋,你怎麼會跟我老爸在一起?」
「今天下午跟你出去的那個男人是誰?」李乘風惡狠狠的問道。
「什麼男人?」潘韻青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隨即就意識過來,一團怒火湧上心頭:「李乘風,你當我是嫌疑犯嗎?居然派人監視我?」
「我沒你想的那麼無聊!」李乘風沒好氣的道:「九洲大酒店睿字廳,趕快過來,我們都在這裡等你呢!」
「什麼意思?」潘韻青腦子裡更混亂了。
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郭自揚帶給她的震驚已經不堪重負了,偏偏李乘風又在那邊擺烏龍,她的頭一陣陣疼起來。
「來了再說吧!」李乘風哼了一聲,很快關掉了電話。
「喂——等一等——」潘韻青氣急敗壞的叫著,耳邊只剩下嘟——嘟——的蜂鳴聲。
「神經病!」潘韻青用力掛上的話,旋轉著方向盤,汽車在立交橋上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隨即淹沒進逆行的車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