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的是楚一鳴,一接通楚一鳴就焦急的說:「王哥,我在××醫院,你能來一趟麼?」王禹一愣,××醫院,那不是正在這個城市麼?小楚怎麼來這裡了,不過疑惑歸疑惑,他還是立刻答應了,此刻哪怕是讓他**在雪地站著,也在這裡要自在的多,安黛巒的這份大膽和坦率他可實在是領教不了。王禹站了起來裝作萬分不好意思的說:「有個朋友,住院了,我得趕緊去一趟,你能自己回去麼?」安黛巒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似乎早已明白了他心裡的想法。不過王禹也顧不得了,飛也似的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隔了老遠,王禹就看見小楚在醫院門口東張西望,趕緊跑過去一拍他的肩膀,小楚看見王禹到了,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兩個人來到了走廊的長椅處,王禹著急的問:「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到了這裡?」楚一鳴一臉的無奈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上次候琳不是尿道感染麼,一直就是遷延不愈,最近我看見她有些浮腫,就帶著她查一查,沒想到……居然是……腎功能衰竭!」王禹大吃一驚,雖然說尿路感染可以逆行導致腎盂腎炎,最終導致腎功能衰竭,可是畢竟幾率是很小的,而且也不會如此的快,不禁著急的問:「確診了麼?你確定麼?怎麼會?」楚一鳴點了點頭說:「化驗單是我自己看的,不會錯!」
王禹無力的躺在了靠背上。這可真是一對苦命鴛鴦,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居然還不算完,現在候琳又患上了腎功能衰竭。前些日子候琳想給婆婆換腎,可是現在她自己卻等著別人給她換腎,什麼叫做人生無常,這就是!他們繞來繞去居然還是沒有繞出換腎的圈子,這不能不說是老天和他們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王禹歎了口氣說:「你打算怎麼辦?」楚一鳴堅定的說:「我想好了,我要給候琳換腎,可是在這世上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只有你這個我敬重的大哥,我想和你商量商量,另外請你在我手術的時侯簽字!」王禹無語了,這樣看著兄弟有難自己卻幫不上忙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老天卻偏偏接二連三的讓他受這種這種折磨。半晌他才說:「讓我再想想吧,也許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呢?」楚一鳴說:「我已經想了好久,我決定了,我想要是嫂子有事,你也會這麼做的!」王禹點了點頭。可是這種事的痛苦就在於,當事人並感覺不到什麼,因為他在做他認為理所應當的事,可是朋友心裡卻是充滿了痛苦,那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真是很無奈。「你先不要匆忙下決定,我明天早上就回家,去問問你嫂子有什麼辦法麼?」其實連王禹自己都不相信宜柔會有辦法,這只是一個無奈的托詞,他固然不希望候琳有事,但是同樣不希望楚一鳴有事。楚一鳴笑了說道:「放心吧,離手術還有好幾天呢!」王禹點了點頭,上前輕輕的抱住了楚一鳴。王禹聽到肩頭的楚一鳴發出了輕輕的啜泣聲,心裡也是一片黯然,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兩個半大孩子怎麼會遭遇如此多的折磨?他們稚嫩的肩膀何以托起如此重的苦難?王禹輕輕的安慰著楚一鳴。
楚一鳴回到了病房。候琳的臉色異常蒼白,眼神渙散無光,身體更是虛弱,她費力的往旁邊挪了挪,楚一鳴向她笑了笑,輕輕的躺在了她的旁邊,把胳膊枕在了她的頭下。楚一鳴突然感到胳膊一陣冰涼,歪頭一看,候琳臉上滿是晶瑩的淚珠,心中也是一陣難受,不過還是勉強笑著說:「寶貝,怎麼了?」半晌,候琳才輕輕的說:「我得的是和婆婆一樣的病吧?」候琳雖然不懂醫,但是她伺候過楚媽媽那麼長時間,結合自己的情況,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楚一鳴心裡一陣刀絞般的難受,他強忍悲痛道:「是!」候琳突然一陣冷笑:「報應啊,真是報應!婆婆終究還是生我的氣了,她要來接我了!」楚一鳴用力的摟住她說:「寶貝,這不關你的事,媽媽在天之靈會保佑我們的!」候琳突然緊緊的抱住楚一鳴,失聲痛哭:「我不想死,我才和你結婚,我還沒和你待夠呢,我還要給你生孩子呢!老天怎麼這麼不公平啊?」楚一鳴也流下淚來,輕拍著她的後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候琳終於不哭了,輕輕的說:「看來人真的是不能做昧著良心的事,我的病你不要告訴他們,我死後也不要告訴他們!」楚一鳴當然明白這「他們」指的就是自己的岳父岳母,不過這時也沒空理會,說道:「誰說你要死了,我要給你換腎!」楚一鳴本來以為候琳會高興起來,可是她卻相當的平靜,淡淡的說:「我早就猜到你會這麼做的,可是我不會接受的!」「為什麼?」「不為什麼,我走了以後,你還可以再結婚,還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你要是給我一個腎,你就不再完整了,男人不能只有一個腎的!」楚一鳴不禁感動的抱緊了她,輕聲說道:「你可以給我媽捐腎,為什麼我就不可以給你捐腎?」候琳搖了搖頭說:「不可以!」楚一鳴突然坐了起來,伸出三個手指說:「我發誓,如果候琳因不接受我的捐腎而過世,我立刻自殺,如違此誓,讓我媽在陰世不得安寧!」楚一鳴的眼裡射出逼人的光芒,要知道楚一鳴是個孝子,他肯拿自己的母親發誓足可見他的真心!候琳心裡卻是百感交集,一方面為情郎的真心感動,一方面卻又為這種捐贈不安,一時間沒了主意。楚一鳴淡淡一笑說:「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你是打算我們在陰間一起做夫妻呢?還是接受捐贈繼續在陽間相濡以沫?」候琳沒有辦法了,她當然希望繼續和楚一鳴過日子,可是這種代價未免太大了,並不是她多麼高尚,多麼的視死如歸,而是在候琳的眼裡,情郎的一毛一發都是異常珍貴的,更何況是一個腎?可是如果她不接受,楚一鳴說不定真的會自殺,候琳一時之間真是柔腸百結,卻是毫無辦法,半晌才道:「我再想想吧!」其實楚一鳴的心中跟她是一個想法,候琳在他心裡也是無比重要,哪怕用自己的命來換也是在所不惜,更何況區區一個腎?與其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那他寧可兩個人共赴黃泉!楚一鳴聽候琳的口氣有所鬆動,深恐「欲速則不達」,也就不再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