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看著離去的尾螢和神情怪異的桓溫,突然覺得心裡莫名的悶悶的,像是很不樂意讓自己心愛的寶貝被別人看到一般。
和大哥和二姐道別後,與桓溫一起出了府,同平日裡一樣,去了「紅繚花疏」。那裡是他們五個兄弟聚會的地方。
一進園子,就看到碧綠的竹林裡有一個俊雅冰冷的少年在那聚精會神地練劍,一招一式,全是冷意和劍氣,盛氣凌人。
謝安和桓溫在一旁凝視,謝安的眼睛裡全是仰慕,有些雀躍地拍手大笑,而桓溫,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淡淡地望著他們笑。
這時從走廊盡頭緩緩走出一個身著青灰色錦緞長袍,面目清秀的男子,一雙琉璃般漆黑的眼珠流光溢彩,瀟灑挺拔。
見到兩人微微一笑,「你們來了。」
謝安依然是那羞澀地笑,「導。」
這時那個剛剛在竹林裡練劍的少年也步出竹林,沉穩地走過來。
「進去吧,長生已經等了好久了。」
「尋南,你也一直在這裡嗎?」
被問到的少年依然緘默不語。只見王導隨意地扇了扇手中精美的折扇,優雅一笑,「走吧。」
一行人走進深處,就看到地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死屍,幾人一臉平靜,就像什麼也沒看到一般。
那個叫長生的一臉怒意地坐在亭裡大口喝茶,動作粗魯不堪,可是看起來又無比自然,那張英俊的臉在怒意中變得有些扭曲。有點暴殄天物了。
「怎麼,那些找死的人又來了麼。」桓溫一副吊兒郎當的姿態,明顯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該死的,老是讓我贓了我的手,這些人真是吃了豹子膽了,敢來招惹我們。真是氣死我了——」長生依然忿忿不平。
「是一斣珠干的。」王導簡單地說出事實。
謝安疑惑地眨眨眼,「為什麼呢,我們又沒得罪過他們。」一臉乖寶寶發問的神情。
王導耐心地解釋,「一斣珠是江湖上臭名遠昭的第一殺手集團,按理說,和我們沒什麼關係,我看,要找我們麻煩的不是他們,而是隱藏在他們身後用錢收買他們的人。」
「可是——」話還沒完全出口,就被冷冷地打斷了,「最近不是新開了一家規模宏大的妓院麼,我看裡面不簡單。」謝安望向聲音的主人,是尋南。
桓溫輕啜了口菊花茶,不抑不揚地笑道:「好了,不要理那些無聊事了。不如我們上新開的怡春園逛逛呢。」
「是嘛,」蘇尋南譏笑道:「我好像聽說,我們的桓大公子最近對安的那個十幾歲的寶貝妹妹頗感興趣,正想著怎麼弄到手呢,怎麼會這麼快就想另結新歡了,是不是,在謝小姐那碰釘子了。」
桓溫難得那一塵不變的邪魅的俊臉變了顏色,「你——」
「溫,」謝安低垂著眼瞼,輕輕問道:「你是真的喜歡四妹嗎?」不等回答,接著說:「四妹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如果你不是來真的,和以前一樣只想玩玩就過了,那麼請你不要去招惹她。她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如果有人敢負她,我絕對不會放過。即使是你,也一樣。」說到最後謝安抬起頭來堅定地望著桓溫。
這小妮子還真不簡單,一向脾氣溫潤的安也這麼維護她,一想到那個始終對自己拒之門外的謝尾螢,桓溫不禁苦澀一笑,道:「我現在還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呢,安,說這些太早了。我答應你,無論怎樣,都不會傷害她,行了吧。」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說這些做什麼。」庾長生趕緊出來打圓場,他是個脾氣又直又急躁的人,是不明白為什麼溫整天遊走在那些花叢中,雖然自己這個「火焰公子」也有不少人追,可是打架殺人更有趣些。
「真是好奇呢,那個謝尾螢是個什麼樣的女孩,讓我們戰無不勝的花花公子桓溫也會苦惱。安,過些時候,你帶她來這吧,我很期待呢。對吧,尋南?」說罷,王導又蕩出一個和春水一般優雅的笑容。
被說到的少年不語,依然面無表情,一副撲克臉。
這次話題的主人公臉紅一陣白一陣,最後無奈叫道:「不要說了。一起去怡春園,走了。」
眾人一陣好笑。
該死的臭女人,讓我淪為笑話,我一定要把你變成我的,謝尾螢。桓溫恨恨地想。
下午在自製的小廚房裡,自己動手做了可口的飯菜和雲影飽餐一頓。
這個四小姐,地位不是一般的低啊,除了一起長大的雲影,連個多餘的伺候的奴僕也沒有,更過分的是,連一日三餐都沒有人搭理。過去都是兩人在破爛的廚房裡隨便弄些吃的,常常不能溫飽,所以我的身體才會面黃肌瘦。現在既然自己成了這具身體的主人,必定要負責自己和雲影的健康了。
幸好我安錦在現代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自小父親就鍛煉我學會自立,上大學後為了不虧待自己的胃,更是特意學過怎麼做出美味,所以現在也難不倒自己。
我還記得第一次做好簡單的家常菜時,雲影邊吃邊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樣子。抽抽噎噎地說這輩子跟定小姐了。在我眼裡,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所以自此在心裡都把她當作妹妹般疼愛,並不把她當作奴僕般唆使。雲影似乎也明白我對她的好,跟我越發親密無間,對我言聽計從。
到了夜晚,也是我開始練功的時候,雖然喝了瘦身的花茶,可是要保持完美身材還是要注意鍛煉。生命在於運動嘛。
和往常一樣,我先繞著院子跑步練習,又開始按照記憶中的招式一絲不苟地練習,不敢有任何馬虎,要知道,這可是關乎日後人身安全問題。既要出去做生意,必然要有自保能力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今日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不一會兒,預感就成為現實了。我正在打家傳的掌法,因為身體柔弱的原因,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只是像模像樣了。
正在這時,多年習武的敏銳,讓我覺察到有一股力量強大的掌風拂過耳邊,我移動弱小的身體狼狽躲開,隨即站起身來惡狠狠地瞪視偷襲的罪魁禍首,冷冷道:「仗著武功,欺負弱小,算什麼英雄好漢。」
昏暗的月光下,我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覺得那人愣了愣,隨即放聲豪邁地大笑起來。我正擔心他這樣笑下去會不會吵醒熟睡的雲影時,誰料那人盯著我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開心地說,「不錯不錯,是個好苗子,這個師傅我當定了。」
「哼」,我有些輕蔑地一笑,「神經病。」
他大怒,「小丫頭,你說什麼?!」隨即以掩耳不及的速度飄到我身邊迅速把我鉗制在身下,讓我動彈不得。「服不服?」
我痛得齜牙咧嘴,依然倔強地道:「卑鄙!要不是我這身子柔弱,怎麼會讓你這老匹夫欺負。」
誰知他聽罷,不怒反笑:「有趣有趣。丫頭,我們來日方長,從今天起我就教你武功,到你打敗我那天,你都得叫我師傅。」
「我才不稀罕你當我師傅,老匹夫!」
「這可由不得你,這師傅你肯也罷,不肯也罷,我是當定了。」說罷又飛身而去。
「老匹夫,你到底是誰?!」
「你日後便知。」他傳音過來,好厲害。
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喊他老匹夫實在太委屈這個自戀師傅貌比潘安,俊朗飄逸的絕世美顏。
不過那妖物一樣美麗動人的臉孔配上他那孩子般邪乎的性子,簡直是暴殄天物。
再加上他想出來的千奇百怪的授武方式,簡直就是對我量身配套的折磨,我在他的惡意教導下,往往搞得全身青一塊,紅一塊,慘不忍睹,每次雲影在幫我上藥時都泣涕漣漣,眼睛腫得像兔子。
這些我可以忍了,自小練武,這點苦還是能承受的,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這個師傅喜歡掐我肥嫩嫩的臉頰,非要把它揉得變形,捏得我眼冒淚花才肯罷手,簡直是活生生的老頑童周伯通。更可氣的是,自己武功不如他,只能任他欺負,可是我知道,現在的臥薪嘗膽,是為了將來讓他死得更慘。
私底下,我替他起了個貼切的綽號——魔頭老頑童。簡稱魔童。不想後來叫出名了這個綽號,在江湖上流傳起來。氣得他差點把我宰了。
也是後來才知道,他是大家長的一個要好的朋友。至於我如何被他不幸盯上的,用他的原話是說:「要不是那日家宴的時候看你不卑不亢還有那麼一點骨氣的樣子,再加上一次無聊夜遊時偶然看到你在那戳戳搗搗,樣子傻得要死,一時看不下去才勉強在你的懇求下當你的師傅,要不然我才不會閒著沒事幹,自找苦吃做什麼。你不知道,教你這個笨蛋我要多大的耐心才不把你宰了……」上帝啊,拯救一下這個異教的自戀狂吧,是誰厚著臉皮硬要做我的師傅的,求他走都求不走。
就這樣,我和這個安靜時勉強還算美男子的師傅開始了一段師徒的孽緣。
問了幾次,我才知道他老人家叫桑秦。
據說他早就向大家長告辭雲遊了,現在為了我留下,無處可去,只好在我這破爛的院子裡留宿了。我在心裡哀悼幾聲,後悔啊後悔,早知道就不要好意地留了他一次晚飯,因為太好吃,又是現代新鮮的菜式,某人吃得滿臉陶醉,最後就厚臉皮的賴上了。
不過幸好他白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在黃昏時準時來蹭晚飯。一臉愜意地喝喝下午茶,就開始他的教授了。
特別是看了我佈置的客廳,他睡得廂房的風格,再加上一次三哥的突然拜訪,他藏在屋頂的房稜上看到我送給三哥一套自己做得新式男裝後,他也強盜般地向我討了一套後,據他講他對自己這一生唯一的徒弟更加好奇了。
切,什麼嘛,說得他像個一代大俠一樣,不過,拍著良心說,這個冒出來的師傅,武功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簡直一神人。一開始,我就迫不及待地學了他獨創的一套輕功「縹緲」(名字和他的外貌一樣詩情畫意)。
學成後,他問我為什麼這麼急想學最上乘的輕功,我一臉無辜地回答:「廢話,當然是為了逃命的時候跑的夠快啊。」理所當然的口氣,把他氣得幾乎當場崩潰了。
面部表情陰狠地揪著我可憐的臉頰恨恨地說,「我桑秦的徒弟,何時會落到逃命的下場,你這丫頭敢逃試試,我一定扒了你的皮。」連逃命的自由都沒有,我欲哭無淚。
對於他的來無影去無蹤一直沒被府裡的任何人看到過,魔童一次在美食麵前終於道破了天機。原來這個曲闌苑是整個宰相府裡最偏僻最簡陋的地方,只要從後面的花園翻牆就可以到達外面的一條暗巷了,順著這條巷走出去就是主大街了。什麼啊,我還以為出去有多難呢。真是感謝這個破地的地理位置便利啊。
說起曲闌苑,其實也不能說是旮旯了,自從幾個月前,我就開始打理這裡的任何一個角落了。
在現代我選修過園藝設計,這點地方簡直太小case了。很快,我就把這個地方打理得如同仙境一樣,房間的風格也隨著心情的變化不時地變化,不僅三哥羨慕得幾乎想搬過來住,連一向神龍見頭不見尾的魔童都時時百無聊賴地賴在這裡不想動了。這讓我很有成就感,對自己長期呆的地方我是不能忍受任何不好的瑕疵的。
夏天也快到了,我正計劃著在院子裡建一個游泳池,讓它與旁邊的荷花湖相連,保證水資源的供應。計劃很快通過,並且實施起來,雇來的工人都簽了保密合同,如果外洩曲闌苑裡任何消息的人,不但性命難保,酬勞一分也沒有。我可是花了高價的。
對於錢,我到是不以為意。那個從不出現的大家長雖然對四女兒不聞不問,可是每月卻看似不經意地送來大量的金銀珠寶。我雖然很奇怪,可是也不想深究。自己向來對錢都是淡然視之,所以在別人看來極珍貴的東西我都隨意地扔在房間裡。整個家裡都佈置得清雅大方,並不是奢侈的雍容華貴。
游泳池竣工的時候,我拿出早就設計好的游泳服分發給了雲影和魔童一人一件,完全忽視兩人因困窘而憋得有些發紅的臉頰,我看看自己剛剛發育的身體,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幸好他們兩個似乎對我一向的特立獨行習慣了,很快緩過神來,再加上我早就考慮到這樣的情況發生,已經預備好幾塊大大的布巾讓他們足以圍住整個身體,而且大多在晚上才游,黑燈瞎火的,誰能看到誰啊,所以害羞的兩人很快釋然,和我一樣舒適愜意地躺在水裡去暑了。
我看著漸漸被自己進化的魔童,在黑暗中有些惡意得逞地露出奸笑,哈哈,看你有一天離了你的寶貝徒弟還活不活得下去。
莫名其妙的桑秦這時突然詭異地打了個噴嚏。
是不是著涼了。他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