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螢火蟲滿天飛的夏天,那個把螢火蟲遞給我的少年,那個提一盞燈籠站在樹下的祈諾,像樹水鎮跳閘的燈光一樣,「啪」地一下,全都消失了。
景安的夏天開始落一種細絨的花,黃色的花蕊,像蒲公英一樣,它沒有名字,只是隨風而飄。
我每天站在那棵榕樹下喂小貓吃東西,把它們放在我的手心裡,彷彿有牛奶的味道。
那已經是高考後的第三天。
陽光照著琉璃塔,琉璃塔的光卻落在了榕樹下。有人說,在火光漫天的當晚,琉璃塔出現了完整的塔尖,美輪美奐。
從那天到現在,距祈諾離開我,已經一個月零三天了。
他出殯的那天,據說去了很多人,祈言。展凱揚。展欽揚。錦春。展爺爺。爸爸,連佐樹都去了。
只有我沒去,因為他們都說他死了,可是我不信,我一直相信我記憶裡那個溫暖的少年是不會死的。
他們個個都在我面前哭得很傷心。
祈言說:「如果祈諾不是因為希望他幸福,就不會和他調換身份。」
蘇靈珊說:「你在祈言生日時買的那個模型,是祈諾找人買下來的。」
佐樹說:「那個晚上琉璃塔頂的死亡遊戲是祈諾和我約好讓你死心的。」
爸爸說:「他和蘇江同時愛上了媽媽,媽媽最終選擇了爸爸,可惦記的卻是蘇江。」
他們都和我說了好多話,我不明白他們告訴我這些有什麼意義。
從那個火光沖天的晚上,他穿著黑色衣服,身上散發出牛奶的味道上我知道,他依然是六年前那個最疼最疼羅小末,永遠都會保護羅小末的漂亮少年勒祈諾。
無論過去了多長時間,都不會改變。
我一個人坐了六個小時的車去樹水鎮,一路上山巒起伏。
鎮上的路修好了,車可以直接開到鎮子上。
沒有人來接我,沒有少年提著模糊的螢火燈籠,就連螢火蟲也都消失不見了。
我慢慢地走過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青糖街的醫館,聽戲的茶館,我靠在他靠過的閣樓上看落下的月光。最後,我來到了那棵老榕樹下。
曾經,媽媽告訴我,對著榕樹許願,願望就會實現。
我抬著頭,看樹上那麼多的許願板,消失的螢火蟲突然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圍繞在一塊很舊的許願板上。樹水鎮的燈是亮的,我把許願板取下來。
許願板已經很舊很舊,刻上去的字跡已經很模糊了,可是在螢火蟲的光的照耀下,我還是清楚地看見了板上那一排秀氣稚嫩的字:祝羅小末和祈言在景安幸福快樂。
——勒祈諾於十二歲的夏天樹水鎮的燈又暗了,什麼都看不見,我在榕樹後面彷彿看到了十二歲的祈諾,他的眼睛像幽幽的湖水,像乾淨的水晶。
「啪嗒啪嗒……」
是什麼掉在了這塊3存放了六年的許願板上?
是我愛過你,又如螢火蟲般消失的淚;是你愛過我,又如琉璃塔般隱藏的光;更是我們隔著榕樹,卻始終未見面的愛。
我也愛你,祈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