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平時看著挺酷的,但他對你還是很好的,你都讓大家給寵壞了。」夏朵雪對展凱揚說。
「我哥的致命弱點就是我每次喊他哥,讓他做什麼他都會答應。」展凱揚說起這還有點小得意。
「這叫弟弟奴吧?」我笑著接話。
展凱揚喝了一口水,說:「這可是有典故的,據說我媽懷我的時候,我哥特別希望懷的是個妹妹。他天天趴在我媽的肚子上聽聲音,每次他要和媽媽搶東西吃,媽媽只要說這是妹妹要吃的,他馬上就讓了。結果媽媽生下來的是個男孩,他失望極了。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就說,這不是我弟弟,這不是我弟弟……」
「後來呢……」
展爺爺笑著接話:「後來,他爸爸就生氣地說,對,這是隔壁樂樂家的弟弟,不是你弟弟。結果第二天他看到樂樂,就對樂樂說,病房裡那是我弟弟,不是你弟弟,你要是亂認我就打你。」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就歡快起來,展凱揚說:「我哥這叫死鴨子嘴硬,總喜歡在我面前擺酷,我才不吃他那一套呢。」
我看了看祈言,他的眼瞼垂了一下,說:「無聊。」說完就走了出去。
我知道展凱揚的話讓祈言想起了他和祈諾過去的種種,他的心裡現在一定很難受。
我和夏朵雪也走了出去,剛走一會兒就看到祈諾和蘇靈珊朝我們走來。真是冤家路窄,不想遇到誰就偏遇到誰。
祈諾看上去有些疲倦,灰色的修身鉛筆牛仔褲襯出他細長的腿,他穿了件黃色的開領襯衫,和蘇靈珊挽著手。
蘇靈珊微微地笑了一下,對祈諾說:「祈言哥哥,我到樓下去等你,你見完展爺爺就來找我。」
祈諾輕聲說:「那你小心點。」
夏朵雪在我耳邊嘀咕:「不要臉。」
祈言走向前,根本不理會祈諾和蘇靈珊。他從祈諾的身邊走過,祈諾沒叫住他,只是衝我喊:「小末,你等一下。」
祈言的步子遲緩了一下,他轉了個身,走進了電梯,夏朵雪跟在他的後面喊:「你等等我啊……」
消毒水的味道一下子就撲到我的鼻子裡,整個世界彷彿只有我和祈諾,他把手放在口袋裡,他的身子挺拔,眼睛亮亮的,他說:「小末,謝謝你幫我照顧祈言。」
我低著頭走在他的身側,仰起臉來看著他的側臉,他側臉的線條是柔和的。我說:「照顧祈言,這是我答應你的。」
我剛走兩步,就看到一幫記者從電梯裡走出來,其中那個採訪過我的電視台記者衝我大喊:「羅小末,展先生的病怎麼樣了?」
「基本穩定了,但是我希望你們別去打擾他。」我說。
祈諾又把眉頭皺起來,他拉起我的手走進電梯裡:「別和他廢話。」
在電梯門快要關上的那一刻,那個記者遞進來一張名片:「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採訪,給我個電話。」
名片上印著:景安電視台文化部記者張寧。
「你會接受他的採訪嗎?」祈諾問。
「我不知道採訪之後的結果是什麼。」
「結果是,你必須正式去面對你肢體上和心理上的問題。只是,你或許承受不了。」
我靜默了,祈諾還是最容易看穿我,他一下子就把我所有的擔心都說了,讓我無法對答。
電梯裡的燈暗了滅,又滅了暗,是燈泡壞了。我在這昏暗不清的空間裡一言不發,祈諾就在我的旁邊,他身上的氣息還是那麼熟悉,我多想現在能像在樹水鎮的那個時候一樣,天天滿懷期待地待在他身邊,那個時侯彷彿連夜晚都是甜蜜的。
出了電梯口,我在外面看到展欽揚扶著蘇靈珊坐在椅子上,還拿了熱牛奶給她喝。看得出,蘇靈珊的臉色不好,看到我們,她快樂地撲向祈諾。我愣在原地,展欽揚拿著牛奶的姿勢也停住了。
蘇靈珊回頭朝展欽揚揮手,說:「謝謝你啊,拜拜。」說完,她就挽著祈諾的胳膊準備走出去。
這時,夏朵雪和祈言剛好從大門口進來,蘇靈珊不知怎麼了,突然大吼大叫:「你們幹什麼?你們幹什麼?你們又要來和我搶祈言,我告訴你們,誰都不可能,誰都不可能!」
祈諾安撫地摸著她的頭:「靈珊乖啊,我在這兒呢,我帶你回家。」
「裝什麼啊?!」夏朵雪說。
「別說了。」祈言瞪她。
夏朵雪吐了吐舌頭:「不說就不說。」
蘇靈珊確實是有病,並且我能看出來,她的病越來越嚴重。
我看著祈言,他零碎的短髮落在眼睛上,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絲無奈和遺憾,他對蘇靈珊是有內疚的吧,內疚自己丟棄了她的信任。我們都有那些和樹水鎮有關的記憶,可是,我們都走到了一個不能去記憶的境地,因為越記得就越痛苦。
祈諾是否真的就要這樣照顧蘇靈珊一輩子呢?他是否會關心她照顧她,然後漸漸地喜歡上她呢?他是否會漸漸地忘記羅小末,忘記樹水鎮的那些時光呢?